等他請來的官員都到齊,王中正回頭掀開漆盤上的明黃綢緞,取下擺在最上面的一卷詔書,「竇舜卿聽詔。」
竇舜卿上前跪倒。
王中正用著尖細的嗓音念著詔書。這份詔書中並沒有提到半點竇舜卿將萬頃荒地說成一頃的欺君之言,而是讚許了他在秦州的苦勞,並讓他回京城詣闕。
『果然還是要調走李師中。』韓岡聽著聽著,便恍然大悟。
邊地要郡守臣在上任前,一般來說都要面聖陛見,述說自己對即將擔任的職位的看法,以及上任後要施行何種。竇舜卿被召去京中,便是為了接替李師中而做準備。
但現在可不是一般情況,離秋季只剩兩個月了,屆時關西緣邊各路就會迎來一年中規模最大的西賊攻勢。防秋的一樁樁繁瑣的事務如今已經要開始進行準備,在韓岡王韶他們的預想中,將是竇舜卿直接替代李師中,以防耽擱了防秋。可沒想到,天子還要讓竇舜卿去京中走個過場。
「還真是穩重……」王韶壓低了聲音說了一句,聽口氣卻是在抱怨。
朝廷的這種穩重之舉不僅讓王韶抱怨,也讓韓岡覺得不痛快。如今他的孫子犯了事,竇舜卿少不了干係。他入京詣闕的同時。竇解的罪行也會遞到天子案頭。他也不可能再接任秦州知州一職,甚至不可能留在秦州。既然向寶走了,竇舜卿也走了,為了秦州內部的穩定,有極大的機率到最後是李師中被留任下來。
這算是弄巧成拙吧?看著側前方王韶變冷的表情,韓岡能猜出他的想法。
『算了,還是有辦法的。』見過了李師中最近的表現,韓岡卻還是有些把握。
緊接著竇舜卿,接旨的是向寶。一番撫慰之詞之後,向寶被免去了他的都鈐轄之職,調入京中。因為阻撓河湟開邊之事,他本是要被降罪,但一場中風讓他博得了不少同情,升了半級,改去養老了。
竇舜卿入京詣闕,向寶職位被免,秦州官場的一場大震動,就在一盞茶的功夫中,被王中正畫上了句號。
接下來,王中正一改方才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變得笑容可掬起來——輪到王韶、高遵裕和韓岡領旨受賞。
王中正並不是一開始就被派來秦州宣詔的。因為托碩大捷,給王韶等人的封賞其實早早的就跟張守約一起出發。但當古渭大捷的捷報傳到京城後,與張守約同行的宣詔使臣便被金牌加急召回京中,改由地位更高的入內內侍省副都知王中正帶著改動後聖旨來秦州。
雖然王中正帶來聖旨中,並沒有將尚未經過驗功這道手續的古渭大捷之功一起計入,但給王韶等人的新封賞,卻比一開始時優厚了不少。
衝著跪在地上的王韶,將前面一段獎譽其屢立功勳的開場白念完,王中正說到了關鍵。
王韶本官升任從七品左正言,散官恩受正七品上的朝請郎,勛職為六轉的上騎都尉。這三項與早前的封賞並無區別。但天子還另賜了他五品服加銀魚袋,讓王韶可以提前穿上象徵五品以上官位的緋紅色官袍,佩上侍制以上重臣才有的銀魚袋,而作為備選的貼職,也換做了直集賢院這個職位。
換上緋紅官袍,佩上銀魚袋,在王中正面前再一次跪倒謝恩,此時的王韶終於有了個邊疆重臣的模樣。
高太后的叔叔雖然在古渭大捷中什麼都沒做,只是湊數而已,但功勞本就是見者有份。不過他這個功勞要等到幾個月後,現在給他的詔書,只是說他忠勤有加,謹事王命。靠著外戚的身份而得到開國男這個爵位的高遵裕,他的食邑就因為這八個字而被加封了兩百戶。
過了王韶、過了高遵裕,接下來便是韓岡,比起給王韶長篇累牘的讚許,韓岡得到的只有寥寥數句。
韓岡跪在地上,聽著頭頂上傳下來的聲音,「褒功錄善,邦有常法。爾以才行,自昭於時。比見推稱,當增位序。當遷一等,其往懋哉。」
一段廢話,韓岡只注意到了『當遷一等』四個字。他的本官要升官了,才四個月本官就晉升一級,即所謂的未成考而遷官,這在官場上算是很難得了,更難得的是韓岡還沒有進士出身。而且這還沒有將古渭大捷的功勞算進來的結果。
選人沒有正九品,自從九品的判司簿尉上加升一級,便是從八品的試銜令錄。王中正讀著制書後面的段落,韓岡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