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這時猛然拔起,從總編室中殺了出來,「你把這裡的破爛全都賣了都換不來八百貫!」
整座院子都聽到了他的聲音,總編擦著汗,又是一陣點頭哈腰,不知賠了多少不是,求了多少人情。
兩個記者在外面低聲對話,「真會扯,要是我有八百……不,要是有一千貫,肯定把這座院子買下來。」
&債的嘛。這脾性跟當鋪是一樣一樣的。」
&千貫賣了又如何,」另一名年紀略大的編輯嘿聲道,「還不是還不清,再過幾天欠賬就又回來了。你們都記住啊,真要到了要借驢打滾債的時候,徑直去上吊抹脖子更好點,至少不會拖累家人。」
兩名年輕的記者深有同感的點頭。
這座院子雖破破爛爛,地面又小,但終究是在新城內的五間三面的四合院,實打實能賣一千貫。加上印刷機、紙張、油墨,還有桌椅板凳這些零零碎碎的物件,一千二三總是能賣得到的。
但總編兼社長,他親自經手借來的高利貸,一年不到就已經翻了一番,到了一千五百貫。足以讓十五個普通百姓懸樑跳河的數目。
這間報社,可是嚴重的資不抵債。
&做什麼?」負責報道新聞的主編突然出現在三位正聊天的記者和編輯身邊,看著桌上滿篇的空白,頓時大發雷霆。
&在咬什麼耳朵?!」
&不去做事?!」
主編李琪一聲斷喝,幾位編輯頓時抱頭鼠竄。
幾個人一鬨而散,李琪則在他們身後一聲嘆息。
李琪其實都聽見了,也早看見了,他現在是萬般後悔,不該被正對債主卑躬屈膝的那位前輩所蠱惑,離開了雖然小、卻有著光明前途的報社,跑來做什麼合伙人,還把自己坑成了股東。名為主編,可頭頂上還有一個總編兼社長。報社欠債,連他也一樣身背債務。不知多少次想離開,卻無能為力,上賊船容易,想下去可就難了。
要債的沒過多久走了,他們還有許多肥羊需要壓榨,但編輯部內的效率卻沒有恢復。
看了看人心浮動的編輯們,李琪暗嘆了一聲,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就算是他,也是早早就做著改換門庭的美夢——只是身為股東逃不掉而已——原本跟著自己的新人,現在都混到了齊雲快報做記者,而自己卻還在草台班子中混日子。
還在為往事懊惱,李琪卻聽見總編正拍著桌子,大聲叫,「這是誰寫的?!是誰去採訪合宜鐵路社的?」
總編兼社長的憤怒隨著聲音傳遍編輯部的小院中,李琪皺了皺眉,一名青澀得仿佛桃樹上剛剛結出的小毛桃的記者,慘白著臉從房裡出來了,磨磨蹭蹭的走進了總編室中。
總編連眼皮頭沒抬眼看他,反手將稿件丟了出來,「題目重新寫。」
小記者一頭霧水,他緊張的問,「總編,如何改?」總編只吩咐了要改,但怎麼改才能讓總編滿意?
&要問?!」總編抬起頭來,聲音抬高了八度,「《舉債修路可行否》?這麼蠢的標題還要問怎麼改?說過多少遍了,誰要你去想的?」總編的指尖快要把稿紙戳爛。
小記者人是懵著的,張口結舌。
&讓你氣糊塗了,」總編飛快的改口了,「你寫這個題目,想讓誰去想?」
小記者結舌張口,臉色更懵。
總編抖著稿紙,「報社登新聞是做什麼?跟衙門貼告示一樣,是告知,不讓那幫愚民動腦去想對錯?我們說的,報紙上登的,那就是對的。你明不明白?!要是那幫子愚民看條新聞都要被提醒著去想一想,報紙就別做了。」
小記者張口結舌,總編的話是一盆冷水澆在他準備成為士民喉舌的頭腦上,「可,可是,齊雲……」
總編當即就爆發了,「拿塊鏡子自己照一照,你是去兩大的料嗎?好好看一看你自己寫的文章,再看一看你寫的標題,到底能不能讓人粘著你,等著看後續?」
總編教導起不成器的下屬,那是不遺餘力,「一篇文章,哪裡最重要?題目!」他指著南面,「國子監的學生下科場,幾千人的卷子,正常誰能將申論的文章一一看完,最終還是要看破題的前兩句。一句就要把考官的眼睛給黏住,這就是本事。」總編緩了口氣,「我不求你能下科場,但總要把
第130章 後顧(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