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聽父親這麼說自己,想為自己辯解幾句,但剛一張嘴,發現旁邊母親淚如雨下,便知道此時反駁父親是不孝順的舉動,也就緘口不言。
這時李東陽和謝遷又往前走了幾步,幾乎挨著龍體侍立。謝遷瞪大眼睛,想看清楚皇帝的具體情況,但此時寢宮內一片灰暗,因門窗關閉,裡面又是煙熏火燎,他本身就老眼昏花,根本看不出個所以然。
劉健遲疑一下,才道:「老臣遵旨!」到了這個地步,無論劉健是否接受皇帝就要賓天的現實,也必須應承下來。這是為了讓皇帝安心,哪怕回頭龍體痊癒,對他的信任只會更多,但若皇帝就此逝去,卻能讓皇帝走得安心。
朱祐樘滿臉都是寬慰之色,連連點頭:「這就好,這就好……唉,我感覺心口喘不上氣,怕是就要……!」
說到這裡話頭停住了,謝遷連忙出言寬慰:「陛下龍體必可痊癒,請多休息!」可他這話朱祐樘好像根本沒聽到,嘴裡嘟囔兩句,又問:「蕭公公……蕭公公可在?」
蕭敬這會兒已是老淚縱橫,泣不成聲,過去跪在龍榻前,哽咽道:「陛下,老奴在!」
「唉!蕭公公作何哭泣?人總有百年歸老一日,朕今日大限將至,乃是命數使然,絕不怪責旁人,這幾年朕沉疴在身,久病難醫,太醫們已經盡力了!」
朱祐樘心地善良,雖然病入膏肓,依然為太醫留下後路,照理說皇帝重病不治,太醫院的人都要受到懲罰。朱祐樘此時說不怪責,等於是赦免太醫們的罪過,同時連神棍司馬真人也一併赦免。
蕭敬哭泣:「陛下,您不會有事,太醫就在殿門外,還有司馬真人,一定可以……」到後面,蕭敬已是嚎啕大哭。
朱祐樘再嘆:「太子本就聰慧,又能親上城頭與韃靼作戰,說明天性勇敢堅毅,只要善加教導,比朕更有人君之范。但他年方少艾,好逸樂享受,眾卿家盡心輔佐,總能帶他歸於正道。」
「朕請諸位卿家看在君臣之義,好好引導太子做賢明之君,只要能守住大明江山,朕死也瞑目!」
「陛下!」
說到這裡,其實已經是臨終託孤了,包括蕭敬在內,殿內所有人皆下跪。
站在寢殿門口聽用的谷大用和司馬真人看到這情形,只能跟著下跪,張皇后此時已哭成淚人兒,朱厚照則完全懵了,不知道該怎麼辦,此時殿內哭成一片。
朱祐樘眼裡也有淚水,他輕聲道:「諸位卿家,請起來吧,你們不必下跪,其實該是朕向你們行禮,請你們好好教導太子……哦對了,六部九卿和各寺司卿,以及翰苑、五軍都督府的人到了嗎?」
蕭敬站起身,湊到朱祐樘耳邊道:「陛下,老奴已派人去請了,尚未到達!」
朱祐樘一口氣好像突然卸掉,聲音變得有些軟綿綿的:「朕……多半沒精力見他們了,朕感覺很累,想好好睡一覺。劉……劉先生、蕭公公,之後你們便將朕的意思,傳達給諸位愛卿,一定要輔佐好皇兒!」
劉健起身,雖然滿臉都是淚水,但為了安慰皇帝,故意放緩語氣故作平靜:「老臣謹遵御旨!」
朱祐樘交託完事情,神情徹底鬆弛下來,好像已了無遺憾,隨即他把手伸出,招呼道:「皇后,你在哪兒!?」
張皇后啜泣著,伸出縴手迎上朱祐樘的手,兩隻手緊緊地握在一起,朱祐樘臉上帶著一抹感動,那是患難夫妻相濡以沫共度一生的幸福,他的眼角忍不住滑下淚水,帶著一抹遺憾:「皇……皇后,對……對不起,是朕負了你……要先走一步了……」
「皇上!」
張皇后初時還能忍耐,到此時終於忍不住大聲慟哭起來。
朱祐樘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張皇后攬入懷中,任由妻子哭泣,在場大臣和太監見了,無不動容。
蕭敬擦了擦似乎總也流不完的淚水,由於擔心打擾朱祐樘和張皇后最後的溫存,他擺擺手,示意三位閣老出去說話。
劉健看到這模樣,也忍不住灑下熱淚,他帶著幾分感慨,向李東陽和謝遷招了招手,然後率先出殿。
謝遷站在龍榻邊,雖然也滿臉是淚,但心中卻覺得不可思議,忍不住仔細看了一眼相擁在一起的弘治皇帝和張皇后,正要轉身離開,突然覺得殿門口的司馬真人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