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遷桌前坐下。
由於值房內外有珠鏈隔著,從門口看進去,只有燭光灑出,顯得極為昏暗。
這時,一名太監掀開帘子走進值房,向沈溪行了個禮,問道:「沈大人,可需要為您多加兩盞燭台?」
沈溪抬頭一看,此人面善,正是上次他在文淵閣連夜批閱奏本,第二天離開前為他準備熱水和茶點的太監。
這樣三十多歲的太監,即便在宮中資歷一般,但已經不用再跑腿打雜,往往有一定身份和地位。
沈溪不敢怠慢,起身拱手當作感謝,點頭道:「公公有禮了,外面重臣雲集,還是將燭台加在外面,我有這麼一盞燭台照明足矣!」
太監笑道:「是,沈大人客氣了。」
說完,太監恭敬行禮,退出門口,順帶將值房以及內院的門關上,好似他本來是專程過來關門,不讓人知道沈溪在裡面一樣。
沈溪有些奇怪,謝老兒帶我進宮,卻說我無需面聖,到文淵閣來便讓我入內院,這太監進來多半是想暗示我什麼吧?
謝遷往謝遷的桌上打量一下,果然有兩份奏本。要知道奏本通常都是用密匣鎖好,等閣臣需要票擬的時候再送上,現在公然擺在桌子上,不用說另有目的。
沈溪拿過來打開一看,都是七月底八月初三邊總督衙門發來的不太緊要的邊關文書。
仔細一瞧,裡面一個字的票擬都沒有,這些奏本似被弘治皇帝留中不發,內閣和司禮監也沒覺得這些奏本有什麼重要性,直接擱置一邊。
沈溪大概明白謝遷的用意了:「謝老兒是想讓我在這些奏本中找找有沒有兵敗的端倪,為他指出來,讓他能在皇帝面前挽回些顏面吧?」
「你謝遷要讓我幫忙,有沒有必要把事情做得這麼委婉曲折?這跟耍心機有什麼分別?就算我找出來,那算是你自己提前發現的嗎?」
嘆了口氣,沈溪大概明白謝遷的窘況。
大明軍隊這次慘敗,對謝遷的聲望影響實在太大……半個月前,謝遷還是運籌帷幄、決勝於千里之外的神人,甚至提前預見到韃靼人的軍事動向,可在十幾天後,謝遷就從神壇上跌落,還犯了「主張輕兵冒進」的錯誤。
若皇帝有意追究,這錯誤就是天大的罪名,謝遷可能是要為這次戰敗擔責。
沈溪能夠體諒,沒在心裡跟謝遷計較,說起來謝遷被皇帝寄予厚望後跌落神壇,跟他預見到韃靼人的軍事動向有關。謝遷逞強,也為了勸說皇帝採用「堅守不出」的策略,才會提出韃靼人搶完就北撤,謝遷在這件事上屬於被沈溪和朱祐樘架在火上烤,最後成為擔責的那位。
外面會客廳里的大臣越來越多,這裡雖然是內閣重地,但受詔進宮的都是重臣,加上這次事情非比尋常,晚上朝房又未開,所以才到到文淵閣來匯合。大多數官員都不知道,此時內院值房裡,尚有一人正在細細審讀兩份邊疆戰報。
沈溪很快將兩份奏本看完,看過一遍後,沒任何收穫,又看了幾遍,依然沒有發現。
這兩份奏本不過是邊關普通的情況通報,並不涉及軍事動向,也沒有反饋韃靼人的情況。
如果非要找一些牽強附會事後諸葛亮的說辭來證明這兩份奏本中韃靼人引蛇出洞的計謀昭然若揭,也能編撰些情況出來,但因事情已經發生,謝遷並非提前奏明,理據就會顯得薄弱,經不起推敲。
「沒戲!」
這是沈溪最直觀的感受。
謝遷想從這些奏本里找回一些顏面和尊嚴,看情況已不可能,沈溪沒有辦法幫到他。
這會兒外面議論聲無比嘈雜,工部尚書曾鑒一來就跟刑部尚書閔圭吵上了,沒頭沒腦的,又是用地方鄉音吵鬧,兩邊各不相讓。
沈溪不知道他們吵的是什麼,無心去聽,最後坐下來,隨手拿起謝遷桌上擺放的手札看了起來。
半晌後,外面終於安靜下來,聽聲音好像是內閣首輔劉健來了。
劉健身體不好,這大半夜的來遲了別人都能理解,劉健一來,再深的矛盾也要暫且放到一邊。
人到齊了,下一步眾臣工就要去面聖。
顯然,謝遷和馬文升沒有叫沈溪面聖的打算。
皇帝沒有傳召,而沈溪自己跑去,純屬自找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