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樹大師說道:「冥王之子甦醒,自有天兆,不然光明神座又怎會越獄出了桃山,要去長安城找你?」
寧缺說道:「都是你在說,誰知道你手裡這個鈴鐺是不是傳說中的盂蘭鈴?也許是你在寺里哪間禪房裡揀的,趕緊還回去吧,不然那禪房裡的老和尚半夜醒來,忽然發現自己系在褲帶上的銅鈴不見了,豈不是要嚇死。」
這是一段笑話,這是一段對佛宗極不恭敬,對爛柯寺極為褻瀆的笑話,然後佛殿裡沒有人發笑,人們臉上的神情越來越複雜。
寶樹大師看著他說道:「如果只是普通銅鈴,你為什麼不聽一下?」
寧缺說道:「我為什麼要聽?你不覺得這樣看上去很蠢?」
寶樹大師平靜說道:「若淨鈴對你沒有任何影響,那你自然便不是冥王之子,到時候懸空寺自然會還你一個清白。」
寧缺笑著搖了搖頭,從袖子裡取出一方手帕,看著他認真說道:「此乃我書院鎮院之寶天羅帕,能伏世間一切邪魔外道,而我現在很懷疑佛祖是冥王之子,你要不要把他老人家的骨灰挖出來,讓我用這帕子扇兩下試試。」
憑由他百般惡毒嘲弄諷刺,寶樹大師自平靜不聞,說道:「我可以讓你試試。」
寧缺搖頭說道:「我可沒有懷疑大師你是冥王之子,我懷疑的是佛祖。」
寶樹大師忽然微笑說道:「十三先生,你怕了。」
……
……
不是怕而是警惕,是在山道上聽到鈴聲後,便對佛輦生出的警惕不安。
寧缺在心中這樣對自己說道,然後下一刻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很恐懼。因為自己是冥王之子的傳言,本來就是他最大的恐懼。
他看了一眼桑桑。
寶樹大師沉聲說道:「你想走?」
寧缺正準備反言相譏之時,忽然聽到一道很疲憊很輕的聲音。
「不要讓那個銅鈴響。」
他聽出來是歧山大師的聲音。身體不由變得有些僵硬。
歧山大師佝僂著身子,坐在蒲團上,枯乾的嘴唇微微翕動。聲音只有寧缺能夠聽到:「哪怕殺死寶樹,也不要讓那個銅鈴響。」
寧缺感到一陣寒意,能讓歧山大師如此緊張,那淨鈴定非凡物,最關鍵的是他想起了那天夜裡與大師在松溪畔的那場對話。
……
……
「所以……拯救世界的前提,就是殺死冥王之子?」
「除了殺死,其實還有別的方法。」
「什麼方法?」
「比如讓他修佛清心,然後被光明淨化?」
「大師……我怎麼越來越覺得你是在說我。」
……
……
難道自己真的是冥王之子?寧缺仍然在面帶笑容在與寶樹鬥嘴,但他的心裡早已沒有絲毫笑意。寒冷無比,甚至有些恍惚。
他望向寶樹大師,問道:「既然搖鈴便能確定誰是冥王之子。那這些天你為什麼一直不搖。非要等到這個時候來搖?」
寶樹大師說道:「淨鈴乃佛祖法器,使用自然有嚴苛的條件。需要聞聲者與鈴體在一段距離之內,而且需要頌經以清心。」
寧缺說道:「那我只要離這破銅鈴遠些,你豈不是拿我也沒辦法。」
寶樹大師說道:「如果你不敢聽,也是一種證明,而且你今天走得出爛柯寺嗎?」
寧缺忽然笑了起來,說道:「是嗎?我倒要看看誰敢攔我?」
說完這句話,他把雙手背到身後,感覺很是瀟灑隨意。
事實上,他是在準備接東西。
被他用身體擋住的桑桑,從身上解下箭匣,準備組弓。
「當然,為了替書院洗去嫌疑,我願意委屈自己聽聽。」
寧缺看著寶樹微笑說道:「請大師頌經清心,我還真想知道這鈴聲有什麼古怪。」
他已經做好準備。
下一刻桑桑把鐵弓遞到他手中,便是箭射寶樹。或許一箭兩箭射不死對方,他會把十三枝鐵箭全部射完,然後帶著桑桑逃離爛柯寺,再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