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覺得難受,所以十歲那年乾脆偷偷溜了出來。」
「十歲溜出家門,難道你家中長輩不四處尋你?」
「怎麼可能不尋,既然他們尋不到,那就一定能猜到我躲在書院中。你呢?你又是為什麼進書院,前些日子為什麼又那般拼命?」
「進書院當然是想做帝國官員,當然更想修行,至於為什麼這般拼命,是因為我有很多事情要做,現在不拼命,以後說不定就會沒命。」
「什麼事兒會這麼麻煩?」
「那就是不能告訴你知道的故事了。」
舊西窗畔的墨紙留書交流,從最開始的修行數科互問,漸漸進展到對彼此生活的好奇,隨時時光輕輕漫過,用了那個藥方的寧缺身體快速好了起來,再也沒有咳嗽,兩個依然還沒有見過面的年輕人,關係也變得越來越熟稔無羈。
時日入暑,氣溫變得越來越高,西窗不知何時已經關閉,將樓內籠罩在一片幽暗之中,寧缺看著這幾日那廝在紙上的留言,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發現了一個令人震撼的細節:叫陳皮皮的那廝說家族尋不到自己,便一定能猜到自己躲在書院裡,這句話間接表明,對於那廝的家族而言,世上就沒有他們尋找不到的地方,只有像書院這種神聖高遠之地,才能令那個家族有所忌憚。
「西陵神國……哪裡有這般強大的家族?」
他微微蹙眉想了片刻,卻是不得其解,然後接著向下望去。昨天下午他第一次在信中問道是否能見面,如今確定對方在二層樓內,自然有些好奇信中的回覆。
紙上留著昨夜某人的筆跡:「等你什麼時候能進二層樓的時候,自然就能見到我。」
寧缺搖了搖頭,提筆回復道:「問題在於……我怎麼才能進二層樓。」
昊天不公,令少年身體內諸竅不通,無論他再如何別有心思以解構方式觀書,以大無畏精神搬山挖洞,始終都未曾在在修行道路上真正向前一步,此時看著二層樓三字,他的心情不免還是有些黯然。
擱筆起身看著四周安靜的書架,他自嘲一笑,輕聲一嘆,心想自己站在二層樓上想著二層樓在哪裡,這真是一件有趣而又無趣的事情啊。
忽然他的眉頭微微一蹙,注意到身旁不遠處那道靠著山牆的書架下方地面上有道淺淺劃痕,深色的木地板上那道劃痕極淺極淡,如果不認真去看還真的很難發現。
寧缺沉默片刻後走了過去,蹲下用手指輕輕一摸,確認應該是常年累月磨擦的結果,抬頭望向沉重的書架,摁在劃痕上的手指輕微顫抖起來。
書架兩側刻著一些樣式繁複卻意味難明的花紋,紋飾內積著經年的灰膩,驟圓陡方沒有什麼具體的形狀,顯得極為拙陋難看。舊飛檐雕棟每一細節都極為精美,偏生這道臨牆書架上的紋飾卻是如此粗鄙,他愈發覺得古怪,手指緩緩摸了上去,然後閉上了眼睛,感受著指間傳來的每一種觸覺。
難道書架後方就是傳說中的二層樓?難道牆後才是真正的書院?
「你可以試著把這書架撬開,看一看後面是什麼。」
寧缺霍然睜開雙眼轉身望去,發現那位溫婉小巧的女教授不知何時悄無聲息來到自己身後,用溫和甚至帶著幾分勉勵的目光望著自己。
他不知道女教授溫和寧靜目光的真實意思,苦笑看了一眼書架上的那些紋飾,腦中偶有光亮閃過,想起自己在朱雀大街上看著朱雀繪像,在皇宮裡看見那些檐獸時的感受,隱約猜測到一些事情,哪裡還敢做什麼大不敬的舉動。
時間現在已經走到了天啟十三年的盛夏,寧缺和桑桑來到長安這座雄城已有數月,開了一家老筆齋,順利進入書院求學,每天吃些剩飯剩菜,似乎生活根本沒有發生什麼變化,但事實上並非如此。
來自邊城的少年軍卒跟著某人冒著春雨去殺了一夜,進了一次皇宮,在舊上與那些修行典籍苦戰了好些個日夜,他見到了一個更大更壯闊的世界,結識了一些有趣的人物,無論視野還是精神都與以前有了很多不同。
最重要的是在這數月里,他送走了自己人生中第一位朋友,殺死了御史張貽琦和陳子賢,邁出了復仇道路上的第一步,非常幸運的是,這兩個人的死亡似乎尚未驚動大唐帝國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