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好時節，清晨城門剛開，陸陸續續前來趕集的人里，男人大多挑著兩大籮筐的山貨，女人們也大多抱著一兩個籮筐，分別到城南或者城北的兩大坊市里尋找攤位。這個時辰蘇州城裡都是些起早貪黑打點生計的樸實老百姓和那些各個府邸里忙著採購的丫鬟家丁。
「若不是你想的周到，特地讓我們都換了身素衣，不然現在走在街上，難免太過引人注目」穆流雲煞有介事的摸了摸粗布衣的衣角，一臉感慨。
「這點你就不如白漁了，你啊，習慣了錦衣玉食。反倒是白漁，習慣了這些，卻能坦然面對。」言哲拍了拍穆流雲的肩膀，略示安慰。
「你這麼一說還真是，白爺爺對他們白家的子女要求甚嚴，半點沾不得奢華東西一般，連白綺那小姑娘平日裡也是一件素裙，平時只覺得挺好看的，也沒注意。」穆流雲咂咂嘴，嬉笑道。
「白爺爺雖然在東海舉足輕重，但是真論起身份位階，白爺爺也只是一介白衣。他如此這般，定然有他的深意。」
……
「這都多久了，怎麼還沒到啊」穆流雲誇張地捂著，一臉苦瓜相，「別這早點鋪沒走到，咱們就先交代在這大街上了」
配合上一旁白漁的小苦瓜臉，看得言哲莞爾。
「喏，那裡」言哲抬起手指了指街腳的那一家小店，剛剛開門，門前的爐上飄著白汽，旁邊堆放著約莫一人高的大蒸鍋。兩個人影正在忙活，旁邊站著個體型有些臃腫的人，應是店老闆在指揮著店小二。
「哎我說小哲，這犄角旮旯的地方，你竟然也找的來，莫不是以前來過？」
「來什麼，我不過是早起了些，向高府門口的聽衛打聽了一下，不然就憑你，估計我們現在還跟無頭蒼蠅般在城裡瞎轉悠呢。」言哲沒好氣的白了穆流雲一眼，這傢伙剛才還一副餓死的表情，眼下吃的近在眼前，又開始精神了。搖了搖頭，跟上了聽完便朝那家店疾走而去的兩人。
……
來過麼？自然來過。十多年前，坐在門前那張老舊桌子上大快朵頤的兩個影子，被老爹抓住。厲聲責問著又不好好讀書，就知道跑來這裡騙吃騙喝之類的話語。聞聲趕來的店家夫婦只是和善的一笑，說兩個孩子讀書累了，來這裡吃點東西，哪裡騙吃騙喝了，大人就別跟他們計較了。然後往往老爹也會嘆一口氣，也坐下來吃兩個油湯包，也和店老闆吹幾句閒語。依稀記得，這店家的店名似乎還是父親提的字。
油湯包鋪
四個沉澱著時間味道掩透著滄桑的龍飛鳳舞的大字，往日的金光已然褪色，變得古樸，泛著綠苔。言哲站在店門口，抬頭看著，悵然若失。
店老闆高興的將穆流雲和白漁引進去坐好，問想吃什麼。白漁看向穆流雲，穆流雲看向店外出神的言哲，大聲喊到，「小哲看什麼呢，快過來看看吃什麼。」然後又和白漁兩個盯著菜譜，好生糾結。
於是店老闆看向了店外的那個一席青衫的年輕人，也看見那人看向自己的眼睛。
店老闆怔了片刻，然後突然眼中流露出了激動，連身體都微微有些篩糠，言哲知曉了了店老闆認出了自己，他只是沖店老闆眨了眨眼睛，右手食指豎在唇邊，輕輕搖了搖頭。
穆流雲和白漁忙著搜尋菜譜，並沒有注意身邊兩人的交流，只是見言哲半天沒有回答，穆流雲又抬起頭，剛好看見走到面前的言哲。穆流雲把菜譜遞給了言哲，撅了撅嘴，示意言哲來點。
言哲笑了笑，合起了菜譜，溫和地對店老闆說到，
「三份湯包，三杯茶，少些芝麻」
……
言哲看見店老闆交代給了小二，然後匆忙跑進裡屋去找老闆娘。
油湯包里本不加芝麻，只是當年言哲和她一起來這裡吃湯包時，她總愛摸出用小布包裝著的芝麻，要店老闆放些，這時言哲也會在一旁補上一句，我的少放些。
這相隔十年的話卻又重新連起了他們，言哲表明了身份，店老闆確認了身份，除了他們，沒人發覺。
……
「你這不看菜譜，怎麼就知道吃什麼了」穆流雲有些奇怪。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你去問問這十里八里的，誰不知道這裡有家油湯包鋪，裡面的油湯包全蘇州城最好吃。」
五少年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