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東啊,正趕上老天爺颳起了老北風啊,颳風不如下點小雨好啊,下小雨那個還能留上我的郎多呆上幾分鐘啊……」
要是閉著眼睛聽,誰都會以為是大姑娘唱呢。
採花人唱完一段,就輕聲給馬丫起個頭,馬丫也就小聲哼哼起來,韻味十足,竟然也蠻像那麼回事:「送情郎啊,一送送之在大門南啊,順腰中我掏出兩塊大銀圓啊,這一元與我地郎起上火車票,這一元與我的郎呀啊買上一盒中華煙……」
唱完了,採花人帶頭鼓掌。團長樂呵呵地說:「唱得挺有味,跟我們團的演員差不多啦。」
「團長,那你們就再收個演員吧。馬丫,你今年多大?」胖子想出好主意:乾脆叫劇團幫咱們先培養點演員吧。
「十六了。」馬丫脆生生的說著,然後滿臉期望地望著團長,看來,小丫頭還真是喜歡二人轉。
「成,這娃子有點底子,不過只能先跟著練,不算正式的,如果確實有發展,再正式拜師。」團長做事比較穩當,滴水不漏。
馬丫連連給大夥鞠躬,話說那年月農村娃子要想進城,那才叫難呢。估計也是團長看著胖子的面子,這才給個機會。
不過胖子心裡也基本上猜出個大概,馬上又到過年了,估計又開始準備節目,去年那個「老頭過河」獲獎了,肯定是又來找胖編劇幹活。
這事就是彼此心裡有數就成,不用點破。胖子看到飯也快好了,就又開始張羅:「劇團的同志要吃飯了,吃完飯好開場,大夥也都回去,吃飽飽的好看戲,我這就不留你們了。」
眾人這才散去,只有馬丫沒走,跟著撿碗端菜。大辮子才騰出地方走進屋,和採花人打招呼。採花人眨眨眼睛:「小玉,上你們家來了,給老同學做點啥好吃的?」
大辮子被他說了個大紅臉,胖子則在一邊嘿嘿笑,揀著便宜了。
吃飯的時候,除了團長被胖子灌多了之外,演員們都不喝酒,不過吃得都挺香,農家飯就是實惠啊。
外面已經眼擦黑,休息片刻,大夥就直奔生產隊,只留下團長一個人在家看屋,倒在炕上呼呼大睡。
不過也有伴,笨笨費勁巴力地爬扯到炕上,拱在團長的懷裡睡著了。
場院上燈火通明,扯著好幾個大燈泡子,照得亮亮堂堂。戲台早就搭好,下面坐著密密麻麻的觀眾,靠山屯基本上是家家鎖頭把門,大有萬人空巷之勢。
一陣鑼鼓聲響起,大戲開場。二人轉開場必唱小帽,短小精悍,隨後才是一個人唱的單出頭,倆人唱的二人轉,多人唱的拉場戲等等,紛紛登場。
當採花人扮演的王二姐出場之後,下邊的人就議論開了:「這閨女真俊啊,啥時候來的,白天咋沒看到呢?」
這邊大戲唱得熱熱鬧鬧,而胖子則已經踏著天上的圓月,趕奔雞場。雖然他喜歡湊熱鬧,不過,這裡還有仨老頭呢,胖子知道,那老哥仨更喜歡這調調。東北人常說:寧舍一頓飯,不舍二人轉嘛。
看著仨老頭樂呵呵地跑回村子,剛才鑼鼓傢伙點一敲,他們心裡早就慌神了。而胖子心裡還是稍稍有點遺憾:南窪子鵝廠的那幾位,怕是聽不到了。
站在外面,皓月當空,照在白茫茫的大地上,分外明亮。遠望靠山屯,最亮處就是戲台,甚至可以看到上面人影晃動。胖子的聽覺靈敏,索性就搬著個板凳,坐在院子裡,一邊抽著小煙一邊聽,嘴裡不時哼哼幾句,也別有一番滋味。
「四四方方一塊老黃銅啊——」戲台那邊的回杯記已經唱到高潮,張庭秀的黃金大印被二姐撿到,他還在那唧唧歪歪裝相。
「這個張庭秀也挺逗,有點扮豬吃老虎的意思;王二姐也不錯,能等著張庭秀趕考六年整,不容易啊。」胖子心裡也不免感嘆。
然後,用手在自己臉蛋子輕輕抽了兩下:「看看人家,六年都能等;大辮子要上大學,你四年都等不及,沒出息,沒出息!」
正扇著呢,就聽到咯咯的笑聲傳來,胖子這才抬起頭,月光之下,只見大辮子扎著個頭巾,正站在門口瞧著他。
胖子晃晃腦袋,以為是幻覺。
「黃大哥,咋一個勁叨咕王二姐呢,莫不是你也思——咯咯」。大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