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眼睛裡會出現怎樣的情緒,憤怒?怨恨?冷漠?又是生平第一次,他害怕一個人對他的態度,怕到心慌意亂。
最終,他還是什麼都沒做,默默回了房間。
也許是昏迷時睡了太久,也許是崑崙山上的一幕幕反覆在他腦海里上演,他已經連續好幾天無法正常入睡。
他想著他和白新羽的點滴,從他們相遇開始,一直到現在。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原本對白新羽抱著的玩玩兒的心態,已經發生了他無法控制的變化?也許是從白新羽第一次指著他鼻子說要贏過他開始,也許是倆人在大年夜,手牽著手,看著滿天煙火開始,甚至可能是更早的時候,白新羽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就已經超過了他的想像。
他曾經為自己對霍喬的感情糾結過、猶豫過,霍喬是他的偶像,他的目標,他童年定為標杆一樣的人,在他很小的時候,霍喬就在他心目中樹立了「真正的男人」的形象,所以他一路追隨霍喬的腳步。在他十五六,突然發現自己是同性戀的時候,他開始分不清自己對霍喬的崇拜和欣賞究竟是什麼,他那個時候只知道,世界上除了父母,再沒有人比他小舅重要。
可是白新羽出現了……明明一開始不該是這樣的,他不該陷得太深、不該把白新羽帶進雪豹大隊,不該因為嫉妒,做了好幾件蠢事,可這麼多不該,都沒阻止他和白新羽走到今天這一步。
他清楚記得白新羽質問他是不是喜歡霍喬的時候,他心裡的慌張和憤怒,慌張是因為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憤怒則是因為……也許當時在內心很深處,他覺得白新羽誤會了他。
直到在崑崙山上,他直視著白新羽依賴的目光,卻硬生生掰開他的手,體會到心在流血、身體在崩落的感覺時,他才肯定,霍喬和白新羽是完全不同的。也就是在那一刻,他意識到自己願意拿命換白新羽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
他知道有一天他會有舅媽,他只希望那個女人足夠好,配得上他小舅;可他無法想像白新羽跟別人好,他真的什麼都幹得出來。他從不曾想過和霍喬發生什麼,那是他舅舅,往深了想他會覺得彆扭,甚至有違倫常地噁心,但白新羽……他現在只想緊緊抱著他,永遠不放手。
他無數次希望能回到白新羽質問他的那一天,他一定會痛快地告訴白新羽:我喜歡的是你,從頭到尾,只有你。
霍喬醒來後,他和白新羽在霍喬的病房裡,見了自崑崙山後的第一面。當白新羽推門進來的時候,他克制不住地顫抖,倆人四目相接,他絲毫不意外地在白新羽眼中看到了冰霜,明明早知如此,他還是仿佛聽到了身體內部傳來的破碎的聲音。
在他強硬爭取到和白新羽獨處的機會時,他其實不知道該說什麼,任何語言在白新羽受傷的肩膀面前,都蒼白而搖搖欲墜。真的,他能說什麼呢?說當時只有他體力尚可,而霍喬馬上要死了?他相信白新羽同樣了解當時的情況,只是……只是他拋下了白新羽,無論因為任何理由,他拋下了白新羽。
在白新羽心裡,他們之間無論之前有多少感情,在崑崙山上都死了,可對他來說,卻越燃越炙。
他眼睜睜地看著白新羽回了北京,而他和其他人則返回了烏魯木齊繼續療養。
那段日子,說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時光也不為過。
曾經他和白新羽同住的宿舍,如今空蕩蕩地只剩下他一個人。白新羽走得很匆忙,留下的東西不少,他儘量把那些東西歸在它們從前的位置,這樣午夜夢回,他會恍惚間覺得白新羽還睡在自己身邊,只是,身邊空蕩蕩的位置會把他的心也瞬間掏空。
他反覆想著倆人的點滴,想著白新羽笑的樣子,哭的樣子,生氣的樣子,情迷的樣子,白新羽的每一個表情他都記得清清楚楚,那個有時候窮嘚瑟、有時候會撒嬌的男人,占據了他全部的心神,可他甚至不敢輕易去打一個電話,僅僅是害怕聽到拒絕的聲音。
他知道燕少榛要調回北京了,他嫉妒得牙疼。
白新羽也許看不出來,可他知道,他知道燕少榛看著白新羽的眼神有多麼不同尋常,那令他怒火中燒,因為他熟悉那眼神,那是渴求的、希翼的、想占有的,他知道自己就是那麼看著白新羽的。
他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