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整整三十年了。
這一日,依然是那塊磐石,依然是端坐其上的王刀。只是王刀年近六十,青春已逝,鬚髮飄雪,身形傴僂。唯一不變的就是王刀眼神中的那份堅定。
這時候,王刀的徒弟拖過來一隻竹籠,他看看坐在石頭上的師父,沒有多說話,安靜地打開籠子,從裡面放出來三隻野兔。
幾隻野兔求生心切,一看籠子門打開,立刻跳出來,朝著三個方向竄進竹林。
&父,好了。」
一聲提醒,讓王刀的眼神出現些許變化,只見他長須抖動,衣袂飄飄,腰間的佩刀發出「鐺」的一聲輕響。隨後,刀尖燦然點過磐石,人如蒼鷹般掠起,飄進竹林。
轉眼工夫,王刀飄了回來,重新坐在石頭上。而徒弟的腳邊不知何時多出來三隻兔頭,滿地鮮血淋漓。再反觀王刀,整個人依舊是那副仙風道骨的模樣,手中的刀已然歸鞘。不見他何時出刀,也不見那刀上沾染鮮血。
徒弟微微一笑,輕聲說道:「師父,時候到了。」
聞聽此言,王刀仰首望天,半晌,長嘯一聲,氣震山野。
&兒,備馬!」
王刀策馬疾馳,一路奔向青龍山,到了這個時候,對於他來說,比斗的勝負早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盡情一戰,哪怕是戰敗也無怨無悔。
到了青龍山下,早有一人在那兒候著,可那人卻不是如風。
王刀愕然,盯著那人問道:「如風呢?」
那人雙肩一顫,兩行熱淚爬過臉頰,對著王刀輕輕拱手。
&父他……他老人家,三天前已經去了。」
&麼!」
聽到這個消息,王刀如遭雷劈,整個人險些從馬上摔下來,好不容易穩住身形,他急聲問道:「如風死了?他是怎麼死的?」
&父他年事已高,壽終正寢,無疾而終。」
說完這句話,那人從懷裡掏出一隻錦盒,遞到了王刀的面前。
王刀接手打開,但見錦盒裡臥著一根手指,慘白如紙,隱隱地蛇一樣蠕動。
&是師父臨終前要我交給你的,說是他欠你的東西。」
那人悽然說說出這句話,轉身而去,只留下王刀在天地間悵然無措。
春風輕撫,夏雨瓢潑,秋葉凋零,冬雪紛飛,王刀在這青龍山上再也沒有離開。他的徒弟早就來到了他身邊,可是看到的早已不是那個精神飽滿的師父,而是一個吃飯休息都要人指引的行屍走肉。
從那一天開始,王刀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抱著那個錦盒在山頂發呆。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也不知過去了多少年歲,突然有一天,王刀木訥的眼神里終於有了一絲光彩。
&王刀舞刀一生,三十歲後只為與如風一戰,無論勝負,只求戰爾,可為何上天如此戲弄於我。是我錯,是他錯,還是這世道錯?想那如風一身本領,偌大江湖無人可敵,一人一劍橫行天地,可到最後竟也敵不過這歲月的侵蝕。
是他無敵,是我獨尊,且看這天下,誰能擋住年歲的流轉?
如風,你我一戰終究未成,斷去一指,還歸我處,你已經不是我王刀的對手。
自今日起,我王刀有了新的敵人,他不是哪個門派高手,也不是什麼江湖俠客,而是這天下人誰都逃避不了的時間。
我王刀要用我手裡的刀,斬斷這流逝的光年!」
說罷,王刀仰天長嘯,扔掉懷裡的錦盒,伸手拔刀,騰身而起,一刀劈在空中。
傍晚時分,徒弟來到山頂去喊王刀吃飯,連呼三聲,不見王刀有任何動靜。徒弟看到掉落在地的錦盒,心中一凜,剛忙上前輕拉自己的師父。誰知這一碰,王刀整個人頹然倒地,身子已經僵硬。
這年,王刀八十有七……
……
王刀輕輕後退,身子靠在牆上,常常嘆息一聲。
我看著眼前這個滿目滄桑的小老頭,心中不禁五味雜陳,同時更加充滿了對他的敬佩之情。
試問這天地間,誰敢說自己要跟時間為敵,一刀斬斷時空的事情,哪裡會有啊。
哎?等等,貌似他現在能站在我面前,就是有種已經斬斷時空的跡象啊。
&咳,王刀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