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手低頭,在淡雅的薰香中,站到身子微微搖晃。
皇帝坐著,同內侍總管高福閒話。
「這麼說,御街上那三箭也是他?」
高福恭順地笑道:「那次也是為妹妹出氣吧?」
不過那次是為了葉嬌,這次是為葉柔。
皇帝頷首道:「葉家祖上便曾輔佐朝廷,出過一位國公,兩位雲麾將軍。葉羲不善武藝,沒想到他的兒子還不錯。」
話里話外,早把嚇死的錢友恭忘了。
劉硯有些著急地抬頭,便又聽皇帝說到陳王,連忙退避一步。
「陳王那件事,」皇帝有些不願提起,但還是說道,「不知安國公府是否記恨於朕。」
陳王被賜死,陳王妃這會兒還在守墓呢。
高福躬身道:「陳王罪有應得,聖上寬宏大度沒有株連,安國公府該感激才是。」
但皇帝並未因為這句話,便放下心。
安國公府應該被遺忘掉。
這十年來,朝廷無人提起,他也不曾動過起用的心思。而且上行下效,聽說有一次安國公舊日下屬做壽,葉長庚帶上禮物前去賀壽,被對方逐出。
安國公府,只不過是一戶掛著牌匾的沒落人家,無人關心,無人在意,無人看重。
昔日榮光化為烏有,他們只能做些生意,勉強支撐府邸不倒罷了。
宰相同安國公府結親時,朝中都說傅謙是為了清臣聲譽,不願同皇族或者同僚結親而已,也不怎麼在乎。
但如今不同了。
如今葉長庚長大,雖然讀書不行,卻有一身好武藝。皇帝明白,這案子如何判,全在他一念之間。
是給安國公府一個機會,還是趁機折斷這棵剛剛萌芽的小樹?
皇帝起身在屋內踱步。
為君者,當權衡利弊,深謀遠慮。
正在他拿不定主意時,高福揚聲通稟,說九皇子在殿外求見。
李策咳嗽著,身子搖搖欲墜,進殿便跪下,懇求皇帝為他和葉嬌賜婚。
皇帝正在心煩,見他這樣,氣不打一處來。
「怎麼?朕不是說過,要你自己去求安國公府嗎?」
皇帝看著他弱不禁風的兒子,心道朕要是幫你強娶到府,萬一葉嬌生氣,恐怕你的婚後生活會非常悲慘。
安國公府除了葉柔,哪個好招惹?
他是想讓兒子有人管,但沒想讓兒子被打死。
李策這虛弱的樣子,有那條狗結實嗎?有錢友恭耐嚇嗎?
李策苦著臉道:「兒去了,但葉家長子犯了錯,正跪在家裡哭求葉母救命呢。兒臣想著,萬一劉硯糊塗,判葉長庚一個死罪,安國公府喪期無法嫁女,兒臣的婚事就耽擱了,所以連忙來求父皇。」
站在李策身後的劉硯神情震驚,氣得呼吸都粗了。
說誰糊塗呢?我還在這兒站著,還活著喘氣呢!
顯然李策不太關心劉硯是否生氣,反正他得罪的朝臣已經不少,不怕多一個。
他要趕在人家辦喪事之前,先辦喜事。
李策絮絮叨叨說了那麼多,但讓皇帝入耳的只有一句。
葉家長子犯了錯,正跪在家裡哭求葉母救命。
葉長庚已經二十三歲,聽李策描述,卻像一個胸無城府膽小懦弱的孩子。
皇帝喜歡簡單的人。
身為武將,簡單比複雜好,足智多謀可以,但不能心機深沉。
想到此處,皇帝不怒自威道:「胡說!劉卿怎麼就糊塗了?此案複雜,朕也才有決斷。就讓葉長庚自證箭法吧。」
劉硯剛剛喘勻氣,聞言拱手道:「不知該如何自證?」
「百步穿楊,」皇帝道,「朕准他在御街自證,好讓百姓知道,朝廷並無偏頗。」
《戰國策》記載:「楚有養由基者,善射,去柳葉者百步而射之,百發百中。」
要在一百步外射中柳枝的一片葉子,這樣技藝高超的箭法,只在古籍中見過。
皇帝準備親臨丹鳳門,在城樓上遠觀葉長庚射箭。
懇求賜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