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大明的學術水平已經很高了。」布萊士沮喪的說道。
「似乎已經用不著我們,神父,我想我們這次肯定白來了。」
正說話間,幾個身穿襴衫的士子從旁走過,一邊激烈的辯論。
「一月普現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攝,萬個是一個,一個是萬個,由此可見你們心學所說的心是萬物,萬物即心是錯誤的,物就是物,不管你有心還是無心,它就在那裡,也不管你是傷心還是絕望,物依然還是物。」
「曲解,這是對陽明心學的最大曲解。」
「若說我曲解,那你倒是給一個正確的解釋。」
「你且聽好了,陽明心學中所說的心,並非只是單純的人心。」
「陽明先生言心即理,心即物,指的是這個世界的本質本源,他的意思就是說,這個世界的萬事萬物皆由心構成,人如是,物如是,世間之萬物皆如是。」
「陽明先生講學時嘗與弟子言,充天塞地之間,只有這個靈明。」
「心即造化之靈明,亦萬物之靈明,這些靈明,生天生地,成鬼成神,皆從此出,真是與物無對,我這麼說你能聽得懂嗎?」
「此一樁暫且不提,你們陽明心學妄言致良知,則人人皆可以為堯舜,此言實大逆不道狂悖至極,若是按此說,豈非愚夫愚婦亦可以成聖?」
「然,若能致良知,知行合一,則愚夫愚婦亦可以為聖人。」
聽著幾個士子一邊激烈的辯論,一邊快步離去,布萊士便十分的好奇。
「神父。」布萊士再一次向卜彌格求助,「剛才這幾個人在辯論什麼呀?仍是關於世間本源的討論嗎?」
「是的。」卜彌格感覺也有些懵。
這是怎麼回事?好像整個南京都在討論理學以及陽明心學?
布萊士又問道:「神父,你能把他們剛才的辯論翻譯一下嗎?」
卜彌格憑著記憶把幾個士子的辯論大概的翻譯給布萊士等人聽。
聽了轉譯之後,布萊士等人感覺三觀都被震碎,致良知、知行合一,人人可成聖,愚夫愚婦皆可以成耶穌?成聖母?上帝啊,這太瘋狂了。
卜彌格更是幾乎要瘋掉,這些異教徒都應該送上絞刑架。
「賣報,賣報,賣報啦!」一個七八歲的孩童挎著口鼓鼓囊囊的布兜,忽然間沿著貢院街從前方飛奔而來,手裡邊赫然還揮舞著一份報紙。
「賣報,賣報,賣報啦!姚江黃孝子又在皇明時報發表文章反駁理學!」
「這個是報紙?」布萊士愣了下,隨即下意識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里弗遞給報童,接著用法語說道,「請給我來一份。」
里弗是法蘭西鑄造的銀幣。
大小規格跟銀元也沒差多少。
報童卻為難的搖了搖頭,找不開。
好在有卜彌格,掏出來一把銅錢。
報童從卜彌格的手心取了兩枚銅錢,然後將厚厚的一份皇明時報塞到卜彌格手中,布萊士等幾個年輕人立刻圍上來。
只可惜,就只有布萊士勉強能看懂。
布萊士在來大明的路上,一直跟著卜彌格苦學漢文。
苦學了半年多時間,現在
初步閱讀已經沒任何問題,但是不能聽,也不會說官話,所以剛才要卜彌格幫忙轉譯。
稍稍的瀏覽了一下報紙,布萊士極為敏銳的意識到,大明似乎正在上演一場超大規模的辯論,從字裡行間可以看出,似乎是「理學」一派與「心學」一派正展開激烈的論戰,而皇明時報則是「心學」的陣地。
布萊士一下子就來了精神。
因為他對這種辯論最感興趣。
歐洲之所以能走出黑暗的中世紀,靠的就是一場一場的辯論,最終徹底摧毀羅馬教會對學術思想的束縛,然後有了文藝復興。
這是趕上了大明的文藝復興前夜?
事實上也差不多,這場肇始於崇禎詔令禮教與時俱進的罵戰,已經徹底演變成理學與心學之間的大規模論戰。
理學與心學分別以翰林日報以及皇明時報作為各自的理論陣地,展開激烈的論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