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話,快說!」趙黍閉眼道。
侯府管事低頭回答:「侯爺說了,令堂已經安葬,趙仙長隨時可前往祭奠。另外,侯爺打算見趙仙長一面。若眼下無暇,憑此信便能造訪侯府。」
「沒了?」趙黍皺眉。
「沒有了,其餘皆在信中,小人不知。」侯府管事言道。
「你……走吧。」趙黍隨意揮手,木然地轉過身去,石火光看著他步履遲緩,還沒走出幾步,猛然噴出一口鮮血,兩眼翻白,昏厥倒地。
……
一片朦朧中,趙黍發現自己坐在書堆里,手上是一卷《鳥篆釋義》,其中文字好似活泛起來,在紙頁上一蹦一跳,耳邊傳來輕淺咳嗽。
「母親?」趙黍放下書卷,乖巧走到床榻邊,有一位婦人靠著憑几,望向窗外。
「阿黍怎麼了?」婦人扭過頭來,面孔卻是一片模糊不清。
趙黍不覺得奇怪,忽生興致言道:「母親是不是想出去?今天日頭正好,不冷不熱。不如我扶你出去透氣?總是悶在屋裡,身子總歸好不起來。」
婦人笑問:「你是為了偷懶吧?你爺爺回來之後還要考校功課,不怕他抽你手板?」
趙黍自豪地一抹鼻子:「沒事,那幾本消禳火災、安定爐灶的經書我都背下來了。」
婦人耐不住趙黍勸誘,只得被他扶著來到屋外院落。正好瞧見幾盆芍藥放在牆邊,奈何花苞低垂、枝條萎靡,一副病懨懨的模樣,婦人看了微微嘆氣。
「母親別擔心。」趙黍來到花盆邊上,笑嘻嘻地叉腰說:「看我這一手!」
就見趙黍指訣遞到唇邊,念了一通經咒,引出一縷精微氣機,隨指吹吐到花苞上,眼看低垂萎靡的花苞昂揚挺起,遲緩地綻放開來。
「母親快看!」趙黍自豪說道:「怎麼樣?我的修為法力也不差吧?」
婦人笑著搖頭:「這不過是江湖術士糊弄百姓的伎倆,你這樣顯弄,小心以後鬧出笑話。」
趙黍鼓著臉說:「實在不行,我就去做個江湖術士,糊弄那些有錢人!」
「這話可不要跟你爺爺說,否則就不光是抽手板了。」婦人望向花苞,嘆了一口氣:「這花栽入盆中、放在牆邊,久久不受陽光雨露滋養,難免衰敗。你這樣施術強催開花,只怕耗盡了它的淺薄生機,明天整盆花都要凋零了。」
「啊?那怎麼辦?」趙黍吃了一驚。
婦人無奈道:「不怎麼辦,盛衰生死本屬物理常情,我也會有離開的那天。」
「不!母親不要離開!」趙黍上前一把抱住婦人,卻撲了個空。
景物變化,仍舊一片朦朧晦暗,趙黍發覺自己躺在床上、動彈不得,耳邊隱約傳來交談聲——
老人言道:「阿黍哭鬧了好幾天,我施術讓他睡下了。」
「多謝公公。」婦人言道。
「不用這樣叫我。」老人似乎在克制怒意:「往後見面,我指不定還要叫你一聲侯爺夫人!」
「我知公公惱我,認定我心性涼薄。」婦人言道:「但我除了是趙家的媳婦,也是玄圃堂的傳人。既然得知玄圃玉冊去向,又有往日同門尋來,我不可能無動於衷。」
老人語重心長道:「華胥國館廨之制已定,任誰都能看明白,如今是容不得宗門林立了,你又何必因循守舊?我與懷英館首座張端景乃是舊友,正準備前去投靠,你若是一同前去,或可得執教職司,不也能重振玄圃堂傳承?」
「公公,你覺得館廨之制確切可靠麼?」婦人言道:「這無非是崇玄館借新制之名,行劫掠之實,趁機將諸多仙法傳承、法寶丹藥盡收囊中。崇玄館坐大如斯,註定不為人君所喜。國主新近登基,正缺得力臂助來制衡崇玄館,我今番也是得了朱紫夫人的暗中延攬,還請公公不要擔心。」
老人的語氣消沉下去:「子良魂靈未遠,阿黍尚未成年,你這一走,阿黍心裡會怎麼想?」
婦人久久沒有回答,老人怒道:「走!你走!不要回來!將來你哪天死了,阿黍也不會去給你守靈!」
趙黍聞聽此言,不斷掙扎,試圖打破眼前黑暗。仿佛只要甦醒過來,就能把母親挽留在身邊。
第68章 一夢回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