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出趙黍心緒低落,坐到旁邊問道:「是因為頂撞梁國師下令殺降之事?」
趙黍低著頭撥弄手指:「我前段日子經過不少鄉野之地,所見儘是一片蕭條。只盼這場匪患能儘快結束,別的我都不指望了。可明明匪患已定,結果卻……算了,不說了。」
王郡丞見他如此,語重心長道:「趙符吏還年輕,不應沾染這種頹喪之氣。」
「多謝王大人指點。」趙黍說。
「沒什麼指點不指點的。」王郡丞長舒一口氣:「如今匪患能平定,我也省卻諸多麻煩。前些日子已經上書辭官,只等新任官長來到,交接印信文書,就此回鄉當教書先生。」
趙黍問:「王大人不打算造福一方百姓么?恕我直言,星落郡若是早早由您主政,何來諸多紛亂?」
王郡丞擺手道:「趙符吏似乎還沒看明白,我辭官不全然是為了偷閒,也是為了避事。今番匪患平定過後,朝堂之上為了誰來主政星落郡,估計會有一番爭執。我此時上書辭官,不說是退位讓賢,也算是恰如其分,起碼落個誰也不得罪,免得日後被公卿貴人追究起來。」
趙黍問:「地方官長難道不該是選賢任能麼?哪怕論功行賞也行啊。」
「賢能是很重要,可門第出身、師承來歷、姻親故交,這些同樣重要。何況華胥國能臣幹吏並不少,至於賢與不賢……這可由不得人咯。」王郡丞搖頭連笑。
「是我見識短淺了。」趙黍扶額感嘆,隨後從懷裡掏出一份簿冊,遞給王郡丞。
「這是?」王郡丞接過簿冊,沒翻幾頁便眼露驚異。
趙黍回答說:「先前為了布置壇場法儀,在星落郡好些鄉野集鎮駐留過,我偷閒探聽一下當地狀況,雖然做不到每一處都摸查清楚,但也知道個大概。
既然朝廷要派遣新郡守到任,王大人交接卷宗文書時,這一份東西也可以夾雜內中,好讓新任郡守得知本地實情,日後治理一方時也能體恤民力。」
王郡丞感慨萬分:「趙符吏,你這真是……本官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趙黍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那就說我這份東西做得如何?」
「要聽實話?」王郡丞見趙黍點頭,邊看邊說:「記錄粗疏、類目不清,丁口戶籍男女老幼多有不明,耕牛犁具未經核實,也不見田畝肥貧、林木池塘之分。若是與過往文書校對,趙符吏這一份東西,怕是要被上官扔回去重寫。」
趙黍微張著嘴巴,有口難言。他過去在郡府衙署看了不少卷宗簿冊,自以為能夠學到一些案牘文書的本事,結果在真正的文吏行家面前,得了這麼一個結果。
王郡丞小心將簿冊收好,安慰說:「但趙符吏此舉勝在用心真切,衙署里的文書吏員見慣了地方上的情狀,早已麻木無覺。」
趙黍苦笑:「用心再真,也要言之有物、行之有效,否則便會淪為空泛無用的廢話。」
王郡丞言道:「趙符吏不必如此,我也要多謝你。若非過去半年得你幫助,很多事情怕是進展遲緩。如今回想,你最早打探到神劍消息,可惜一直未得重視,最終釀成大禍,連梁公子也殞命沙場。」
說到這裡,兩人各自嘆息,趙黍忽然想起一事:「對了,那個丁茂才,我記得他還關在井獄裡面。」
「日前朝廷有令,赤雲都妖人一概不留,我已經讓獄卒將其梟首了。」王郡丞言道:「也許是關在井獄裡太久了,丁茂才被自己的便溺穢物壞了術法,撈上來時整個人都傻了,沒費多少事。」
趙黍聳肩道:「也罷,誰叫他投靠了赤雲都呢。」
「趙符吏不進去?」王郡丞聽見裡面傳出連連勸酒聲,今番宴席最受矚目者不是韋將軍,而是即將要受國主召見的羅希賢。
「我想去散散心。」趙黍起身之後,朝王郡丞深深一拜。
「趙符吏何必如此!」王郡丞趕忙相扶。
趙黍說:「多謝王大人過去言傳身教,我在您身邊受教甚多,請受這一拜!」
與王郡丞辭別後,趙黍離開郡府衙署,漫無目的地行走在路上,偶然經過一處酒家,瞧見一群錦衣繡袍的富家男子圍在桌旁,言辭中多有猥褻,從人群縫隙間,發現居然是
第66章 直言駁威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