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從綠灌木從上慢慢飄落下來,打在她的黑髮上,無聲無息地,雪花一般。她默默閉上了孤獨無緒的眼睛,感受並沐浴著那陽光間草野的溫暖灼熱氣息。昏黃的溫暖陽光中,那一刻,孤寂的心靈又感覺到自己是美麗的,純淨的,孤獨的,如同她前面不遠那顆美麗的獨自伸展的野紅果樹,獨自的一個人,然而卻一點兒也不吝嗇地伸展著自己妖饒的美麗的姿態。陽光中,她也慢慢伸開了手臂,如同曠野那棵孤寂的紅果樹一樣,伸開了完全的自己。
林間突然一陣低語傳來,是陌生的話語。她暮地一驚,林間空曠,往往從很遠處就能聽到人的話語聲。島津洋子不願看見別人,她悄悄走到樹後隱了起來,一會兒,很清晰的乾語便近了,幾匹馬正涉水甩尾而來。那說話聲透過空曠很清晰地響在耳邊:「小姐,今天是船政新艦下水的日子,丁大人給夫人發了請柬呢,小姐要不要也過去看一看?」一個溫柔的聲音答道:「我不想去。」
「小姐,這條船是按照林大人當年的設計建造的,丁大人是為了完成林大人的遺願。小姐還是應該去看一看。哪怕是陪一下夫人也好。你知道。自林大人故去後,夫人一直……」
「別說了,我這就過去。」
隨著馬蹄聲漸漸遠去了,甚至能聽到林野外她們的馬車行走時的輪聲。
儘管只是短短的幾句話,但島津洋子聽來,卻一下子便判斷出來了這些人的身份。
那位被稱為小姐的姑娘,應該是已經故去的林義哲的義妹李思竹,據說她是林義哲的姑母林普晴的養女。林普晴故去前指給林義哲為妾,但林義哲未及迎娶她進門,便在北京病故,她是以一直陪著林義哲的夫人陳婉。剛才應該是李思竹出來踏青,恰逢船政大臣丁雨生發請柬邀請陳婉參加新艦下水儀式,下人得了消息,請李思竹也一道前去,算是對林義哲的一番紀念。
林義哲的靈樞,現在便安放在船政墓園。每當馬江之畔新艦下水,九泉之下的他。也是會知道的吧?
島津洋子由林義哲突然想到了林逸青,不知怎麼。心緒又變得有些煩亂起來。
對於林逸青,她一想起來便滿心的糾結。
如果沒有林逸青殺死大久保利通的事,島津家也許不會全族都被日本政府殺滅,而自己為了報滅族之仇,打擊明治政府,最好的選擇,卻又是林逸青!
島津洋子的心又變得煩亂起來,她想要讓自己平靜下來,準備找些什麼事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突然她想起了剛才聽到的消息,今天是船政新艦下水的日子,於是便重新起身,向山下走去,打算也去看看新艦下水的熱鬧。
當島津洋子來到儀式現場時,這裡已然是人頭攢動,車馬雲集,她不願意去人群當中擠,便來到了一處濱海的酒家當中,花錢在二樓包了個雅閣,坐在裡面,用早已準備好的望遠鏡觀看起來。
此時現場氣氛熱烈,按照中土軍艦下水禮儀的傳統,福州船政局對新式裝甲巡洋艦「揚武」號的下水儀式現場進行了精心的布置,除了搭建禮台外,「揚武」艦的艦體上還做了饒有趣味的裝飾,和此前船政各艦下水時的裝扮完全不同,「揚武」採用了純粹中土工兵下水裝扮。
下水當天的「揚武」艦,主甲板上的艦橋、桅杆、船艙都已經模樣初具,全艦張掛滿旗,前桅杆的頂端飄揚著一面大號的紅地金龍戲珠國旗,後桅杆則飄揚著一面大幅的紅地黑字「天后聖母」旗(天后即中土傳統海神媽祖),艦首則張掛著一面藍地青龍旗——此旗圖紋和國旗一樣,只是顏色不同,以藍色為地,象徵大海,是為大乾海軍旗。在艦首前端外,裝飾有一段臨時斜桅,下方懸掛著一條條巨大的彩緞和彩球。沿著軍艦的舷側,還有用松柏枝組成的波浪形裝飾。
西方的艦船下水儀式,通常由女賓擔任教母,以向艦首砸香檳的形式為軍艦祝福洗禮,進而工人抽去艦體左右的撐杆,使軍艦滑入水中。與此截然不同的是,因傳統文化使然,中土人士對由女子來主持軍艦下水活動很不感冒,以至於逐漸發展出了一套具有濃濃的中土特色下水方式,即將牽連軍艦的固定索留取最後一根,象徵性的引至下水禮賓台之上,下水時,主禮人用利器將其連同艦身彩緞一同割斷,俗稱「剪彩」,隨之工人鬆開真正固定軍艦的滑車,而後軍艦便滑向水面,同時懸掛在艦首
第四百四十七章 新艦下水典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