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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時候才突然反應過來,之前跟深淵希靈接觸中感覺到的那種違和感原來來自這裡:對方這有條有理的思維方式,平心靜氣的態度,完全能自控的邏輯,這種種特徵加起來只能讓人想到一點:這顯然是已經淨化過的結果嘛。
而且她還具備兩個最無法解釋的行為特徵:
第一,她在有意識的情況下停止了對秩序世界的破壞,或者說從一開始她對秩序世界的破壞就不是被深淵控制的結果,她竊取世界之心並在這個過程中引發世界末日,看上去是深淵行徑,但她的根本目的只是減弱虛空大災變!也就是說她有一個秩序化的動機,這跟深淵感染者的行為模式截然不同:深淵感染者的破壞是不受控的,是沒有動機的!
第二,也是最最重要的一點:她在自我排除自己網絡中的錯誤和狂亂部分,即深淵區發生的大分裂——一個深淵感染者絕對不可能有意識地「治療」自己,因為被深淵感染的最顯著特徵就是崩壞,自身的不斷崩壞,周圍一切的不斷崩壞,然而深淵希靈……竟然有能力採取措施阻止自己崩壞。甚至能以自殺和重組的方式來給自己「排毒」!
我跟珊多拉臉上的表情都不再淡定,唯有旁邊的塔維爾還沉浸在工作中。我看著深淵希靈的眼睛,試圖從對方眼睛中看出她的邏輯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現在到底算感染還是沒感染?」
「你果然會問這個麼……」深淵希靈皺起眉來,「那就實話告訴你吧:我確實處於污染狀態,但和普通的感染者不一樣。我處於平衡態,而且有能力維持自己的平衡態。」
我一下子想到了七萬年前:「是因為當年那次沒完成的『中和』?」
「嗯,」深淵希靈點點頭,「『中和』保護了我的意志,讓我的思維仍然被自己控制,但同時也改變或者說破壞了我的行為準則——就像解除了一切枷鎖一樣。我在執行任何破壞行動的時候都不受約束,在面對深淵的時候也沒有牴觸,清醒而又沉淪……用你們現實世界人所能理解的話來形容就是這樣。不過我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你要知道減弱虛空大災變的唯一途徑就是架橋,而目前能找到的唯一架橋方案需要巨大的前期犧牲,如果我沒有被污染。那麼不管是原本的帝國還是神族,都不可能開啟這個計劃,『正義和秩序』會成為你們的阻礙,最終讓這一季的所有文明都錯失良機。我很感謝這次污染,它讓我變成瘋子,於是我能去做那些你們下不了手的事情。大概這就是虛空的安排吧……我不相信現實世界中有關『命運』的說法,但我相信虛空的演化是自有其安排的。大災變既然會產生,自然也會終結或減弱,我只不過正好被選中,成為那個負責離經叛道的執行者而已。」
「所以你千方百計要避免被淨化,」我終於明白了對方的想法,「因為一旦你被淨化,你的『任務』就執行不下去了。」
為了減弱虛空大災變,她不能變成「好人」——竟然是因為這麼扯淡的理由。
「也不全是這樣吧,」深淵希靈的聲音聽上去頭一次帶著點不確定,「或許我本身也存在顧慮……這涉及到一個很抽象的問題:現在的『我』。是建立在所有深淵節點基礎上的『我』,如果所有節點都被淨化或者改變成隨便什麼東西,那麼這些節點組合起來還是不是原本的『我』?即便那時候我還存在,我的思想、邏輯、目標、意志力是否還會如現在一樣?你的淨化首先作用於具體的污染者,在這些污染者清醒過來之後才會作用於由他們組成的網絡。而我是在最終環節才被組合起來的集群意識,因此在這個過程中會發生什麼誰也說不定,我不能冒這個險,起碼在大業完成之前我不能冒任何風險。我必須保持自己現在的狀態,直到大業完成——到那時候如果你有讓我認可的能力,倒也不是不能接受淨化,畢竟帝國已經存續下來,我是生是死也就沒什麼影響了。」
深淵希靈的一席話讓我忍不住陷入沉思,然後不知怎的就想起一個很經典的哲學問題:特修斯之船。
特修斯之船是一艘航行了數百年的船,它的每一塊木板和零件都可以更換,數百年的航行中總是有木板腐爛,零件磨損,於是這艘船上的組件就被一個個地更換著。經歷如此漫長的航行之後,這艘船上已經沒有任何一個零件是它時候的組成部分,整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