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蕭允晏還在伏案書寫這幾日的軍報,羅鵠進來稟報:「殿下,賀公子吵著要見你。」
「她?人呢?」
「在營外。」
「讓她進來吧。」
不時,赫連漪進來,蕭允晏道:「真是貴客。」
「殿下,請容我出城去說服徐將軍。」
蕭允晏冷哼一聲:「這夫妻二人真會裝模作樣、裝腔作勢,偏就你會信。」
「殿下,我清楚徐將軍為人,他確實風骨凜然,絕非裝模作樣。」
「那也不用著急,這一時兩時的他也死不了。」
「殿下,徐將軍是將才,殿下若得了他,如添羽翼。」
「即便如此,你也先去好好歇一覺,待天亮了再去也不晚。」
「好,那我就在馬車裡歇著,等殿下允許我出城了,派送一名車夫給我便是。」說著,她便徑直出去,果然是一頭鑽進馬車裡。一刻鐘後,忽然外面響起羅鵠的聲音:「賀公子,坐好了,我這就帶你去高嶺峽谷。」
「好。」赫連漪坐在車裡淡淡應了一聲。
一路,馬車疾馳,橫衝直撞的架勢不像平日那個素來穩重內斂的羅鵠,但赫連漪也沒多想,只當他急於求成。行了幾十里路,馬車轉向另一條山道,忽然外面響起歡快的聲音:「赫連漪,快探出腦袋看看外面的月色。」
一路上,赫連漪一直想著如何說服徐千敏,聽到那聲音,猛地一震,這哪是羅鵠,分明是蕭允晏。
「殿下,怎麼是你?」她掀開簾門。
「當然是我,如此月夜,如此佳人,若不是我親自護送,豈不辜負了這良辰美景。」
「殿下今夜怎麼這麼開心?」
「佳人在側,哪有不開心之理。」他雖言語輕佻,但聲音里卻又多了幾分深沉,說話間,又不知被觸動了哪根心弦,聲音又夾雜著些許黯淡:「今日確實是我這些年來最開心的一天,赫連漪,是你救了我。」
「我——救了殿下?」
「太子在時,我唯一的信念便是守護太子,將來輔佐在側。可太子離世後,我所有的信念自此崩塌。那時,我惱恨父皇,隻身來了邊地,投入軍中,總是身先士卒。世人都以為我是英勇,沒有人知道我不過是期望敵軍能讓我萬箭穿心」
赫連漪雖早已知道他是極其重情重義之人,但此刻聽他親口說出這些肺腑之言,還是難免震動。
「後來我才明白過來,太子家小在京中倉惶度日,我不僅要為自己而活,還要博出一番天地,護住太子家小。」
「殿下對昭文太子的衷心日月可表,聽說殿下為了替昭文太子脫罪,不惜上演了千金贖女的戲碼,將罪責攬到自己身上。」
「這事你也知道?」
「當然知道,殿下千金贖女的事,天下人為之津津樂道,又有誰人不知。不知那雲知秋姑娘如今何在?」
「她?」蕭允晏想了很久,似乎才理出頭緒,「我記得當時贈送了京郊的一座宅院給她,不知她現在是否住著。不過,她雖在我府中住了幾日,我可從來沒讓她服侍過。」
「我知道啊。」赫連漪脫口而出。
「你知道?」蕭允晏忽然停下馬車,又回頭望了望她,「這種事,外面也在傳?」
赫連漪意識到自己失言,急中生智忙支開話題:「哦,我是說——當時昭文太子身陷囹圄,殿下自然無心這些兒女情長之事。」
蕭允晏笑了笑,「知我者,莫過於赫連漪也。」
兩人一路說著話,時間過得飛快,才不過一個時辰,便已到達高嶺峽谷,蕭允晏當即便命人將赫連漪護送進去。不過數時,徐千敏便已同意歸降。此時,徐千敏正在蕭允晏的帳中。赫連漪無處可去,獨自走上望樓,望著遠處從峽谷里緩步出來的寧軍,堆坐在梁軍營地外。
遠處,不知是誰開啟了第一聲:「英雄恨,淚滿巾」那聲音雄渾沉厚、蒼涼悲壯,卻夾雜著無力的憤恨。接著,有人開始應和,慢慢地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唱。
那是大夏的樂曲,聽著這熟悉的曲調,赫連漪的鼻頭一陣酸澀,淚水泛出眼眶,在心裡默默跟著哼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