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薇姐姐可在?」連八角亭里的燈都叫吹熄了,採薇還抖嘴唇,采苓卻聽了出來,急叫一聲:「是九紅!」
果然是九紅同采菽兩個,見這兩個縮成一團,還奇了一聲:「可是冷著了,還是采菽姐姐想著,往棲月院裡頭問四姑娘借了件斗蓬。」
說著就給明沅披上,打了個蝴蝶結子,還給明沅帶上兜帽兒,兩邊攏住了,張手道:「我跟姐姐倒倒手吧,姐姐抱久了可不手酸。」
採薇這時候才覺出手上沒力為,才放脫了甩一甩,嘴裡呼口氣兒:「怪道說人嚇人才嚇死人呢!」說得這一句,迎著亮瞧見那邊紛揚揚飄出什麼來,定睛看了會子:「這時節了,還有楊花?」
四個人都張頭去看,九紅往前一步,伸手抓住一片,才要拈住了聞一聞,竟搓一手灰,連跳幾下回到花廊里來,急哭一聲,連鄉音都帶了出來:「夭壽!冥紙!」
明沅只覺得荒誕,哪怕她要回來,也該先去看兒子。
前面腳步聲急急過來,四個丫頭裡連最膽大的九紅都嚇哭了,聽見這樣大的響動心裡先鬆了,原是安姨娘那邊派了婆子過來,拎了只玻璃燈籠,照得亮堂堂的,幾個婆子膽氣壯些,見頭地上果然是紙錢灰燼,院裡頭還在往上升,三兩個人拉著往前一推,把門推開來,見裡頭蹲了個小丫頭,正在燒紙。
她聽見動靜想捂也捂不住了,拿樹枝想把火打滅了,那樹枝子又干又脆怎麼經得燒,聲響越來越大,她便想著索性不出聲兒,等她們走過去也就好了。
哪裡知道忽的來了一陣風,把這些紙錢灰捲起來吹到院牆外去了,小丫頭叫那些個婆子拖著胳膊往外頭拉,哭得抖成一團兒,抱著柱子不肯動。
叫婆子在腋窩裡的軟肉上掐了一把拖出來,疼的哭得更凶,抬眼看見了明沅,喊道:「六姑娘,六姑娘念著姨娘的好,為我求一求罷。」
采菽一把捂住明沅的耳朵,採薇氣的立住眉毛:「作死的小蹄子,趕緊拿了她送到太太那兒去!」
明沅卻把她認出來了,她是來給自己送過點心的小蓮蓬,她被半拖半拉著往花廊那頭去了,採薇念了一聲佛,這兒自有婆子打掃,她一路回去還罵罵咧咧,一會兒罵小蓮蓬,一會兒又罵看門的婆子。
等喜姑姑回了屋子,明沅已經睡在帳子裡頭了,採薇哪裡忍得住,扯了喜姑姑的袖子就問她:「那作死的丫頭怎麼著了?」
喜姑姑斜她一眼,採薇趕緊收斂了,「可把六姑娘嚇著了?」這話上房的婆子已是來問了一回,喜姑姑又問一回,採薇趕緊搖頭。
她不再說話,踩了踏腳,掀開帘子,明沅眼睛緊緊閉著,她便坐下來給她掖掖被角,心裡長長嘆了一聲,那丫頭只留這一夜,等天亮就發到莊子上去守睞姨娘。
睞姨娘還未死,卻只怕活不過這兩天了,小蓮蓬是外頭買來的,她娘一氣兒生了三個女兒,丈夫是碼頭上邊扛大包的,叫疊著的大包砸下來砸死了,一個人拖著三個女兒活不下去,這才把大女兒給賣了。
賣小蓮蓬的銀子過得幾年,又要跟著賣她的妹妹,她一時傷感哭了兩聲,叫睞姨娘看見問了一句。聽見她說就紅了眼圈兒,給了她一兩銀子,小蓮蓬家裡竟靠著這一兩銀子支撐下去了,也沒賣她的妹妹,如今都在家裡頭扎花兒換錢。
因著這個,小蓮蓬聽見睞姨娘快要死了,這才回去使了幾個大錢讓婆子開了門,也不往裡頭去,就在天井裡頭燒些紙錢給她開開道,叫各路小鬼吃飽,黃泉路上不折磨她。
紀氏聽見了,麵皮兒都沒動一下:「你既是個忠心的,便去伴她兩日,把她發送了,也全了你們主僕一場的情誼。」
到這會兒,小蓮蓬反而怕了,她怕她以後就呆在莊頭上回不來了,叫配個莊稼漢子不說,月錢也沒了,趴在地下哀哀哭求。
明潼坐在紀氏身邊,跟喜姑姑兩個正在對著袁氏送來的帳冊,采扎紙亭怎麼也對不上,不耐煩的皺了眉毛,手上還在撥算盤珠子:「既說恩情,便讓你還了她恩情,你倒又不願意了?」
小蓮蓬半個字兒也說不出來,癱在地上軟成一團,叫婆子拖出去,又吩咐了門房上預備著大車,等明兒一早城門開了,就送她到莊子上頭去。
她在府里這些年,也有些相好的姐妹,知道消息都悄沒聲兒的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