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氏一聽便笑了:「大姐兒是個有福氣的,這一胎不論男女都是頭生,只他們倆好,這外孫子總少不的。」
宮室里修的大玻璃窗戶,此時寒風吹不進來,只看見風卷細雪,越下越大,紫萼帶了宮人捧了毯子氈子來,叫她們挨著歇一歇,又說了一句:「王爺也在那邊陪著睡了。」
成王就和衣躺在妻子身邊,上輩子她生孩子的時候,他沒能在她身旁陪她,讓她落下病根來,這一回說什麼他都要陪著,搓熱了手伸進被褥里去,悄悄握了明蓁的身,宮人都立在帘子外頭,裡邊就只有他們夫妻兩個。
他的手才抓上去,明蓁就反握住了他,拿指頭輕輕撫他的手背,眼睛還閉著,嘴角卻翹起來,輕聲道:「我不怕,你也別怕。」
分明不同,可他卻眼眶一熱,這話她上輩子說過,奪宮的時候,不是登上金鑾殿,就是作劍下魂,她帶著孩子,送他出門,也是這樣下著大雪,他的甲衣上凍得結了冰霜,她就是伸出這雙手來,又軟又乾燥,撫過他的臉說了這句話。
他忽的覺著喉嚨口有些哽咽,說不出話來,明蓁半晌不曾等到他回音,悄悄睜了半邊眼睛,轉過去打量他,看見丈夫這個黑漢子臉上竟有澀意,輕輕笑了一聲,伸出手來去碰他的眼角。
叫他躲了過去,翻身兩手壓住了她,明蓁眨眨眼兒,見他傾身過來,把眼一闔,額上一點濡濕,他說:「生了這一個,你養養,我們晚點再生,是我太急了,下回不在裡頭。」
情到濃時,哪裡忍耐得住,明蓁不意他說這個,滿面通紅,氣的捶他一下,外頭人分明聽見了,卻不敢進來,明蓁聽見外頭風颳著樹上冰棱的聲音靠著丈夫睡著了。
等她叫陣痛疼醒,一睜眼兒就看見丈夫睡著,原來還忍得住,等忍不住呼痛了,他一骨碌翻起來,衝出去拎了催生嬤嬤進來。
頭一胎生的時候久了些,成王在廊道上來來回回的踱著步子,他殺過許多人,披著甲衣上戰場的時候,手起刀落,人骨頭硬,砍得刀都卷了邊兒,只憑著一股子蠻力削人的腦袋,頭顱滾出去,血濺在身上濕了衣裳紅了眼眶,頭髮叫血凝住結了塊,若能有水泡一泡,能倒出一盆血水來。
他想好了,若不行就他來,側切開個口子,可光這麼想,就叫他手抖,看她耳朵眼上扎的洞都覺得疼,怎麼能拿刀子去碰她。
他也不回內室,只在廊上盤腿坐著,他一走動,裡頭外頭的人都不安,明蓁在裡邊疼著,還得分神顧著外頭,怕他凍著了,出來叫了幾回讓他去睡,他就乾脆坐下來。
小祿子要拿氈子給他擋風擋雪,他都給拒了,他曾經這樣抱著刀坐在城樓上七天七夜,渴了就抓把雪往嘴裡塞,餓了還是抓把雪往嘴裡塞,這麼著才打了頭一個艱難無比的勝仗,可他知道裡頭一定更難,十來天不曾傳信回去,只怕當他們已經城破人亡了。
他得了很重的胃病,吃東西要軟要爛,她就頓頓親手做,拿魚湯把粥燉成糊糊給他吃,夏日裡看著他不許碰冰不許喝涼水,他的身子慢慢養好了,可她卻沒支撐住,那個千難萬難養住的孩子一去,她也就跟著去了。
梅氏紀氏兩個在裡邊,自然看得見窗戶外頭的影子,紀氏越看越是嘆息,真一番的深情厚意,天下女人哪一個不想要這般福氣。
明蓁這一胎時候雖久些,到底是瓜熟蒂落的,等到第二天夜半,這個孩子總算生了下來,裡頭的明蓁已經是醒醒睡睡不知過了多久,只覺得下邊一直在疼,先還有力氣叫,後頭就連喊都沒力道喊了。
張皇后那裡來問了好些回,太子妃也差了人來,元貴妃卻無半點消息,成王為著上一回明蓁受的磨搓,已是同元貴妃一系連面子情都持不住了,太子為著這個越發待這個弟弟好,還開了庫拿了一枝成形的老參來。
成王等的許久,先是聽見生了,衝進去一室子血味,他是不怕血的,這會兒竟踩不穩步子,看見那一團團叫血浸透的布端出去,太醫穩婆都說情況好的,可他瞧見的卻是榻上已經昏睡過去的妻子,唇上已經沒了血色,出得一身身的汗,頭髮貼著額頭,他伸手給她撥開去,摸了她的臉頰,那邊嬤嬤道:「是個姑娘。」
成王似是沒聽見,他知道是個姑娘,頭一胎是寶慶,只不是這時候養的,早來就早來些,到時候
給她擇個好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