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人,自家人,自家人。」
他們早站立不住了,不辣帶人剛才的追逐,耗盡了他們所有的體力。
不辣帶著人,沿著密林做了布防,讓他們有一個安心談話的空間。
董刀在光線很不好的密林中亮起了一個電筒,滇西人中的一個――一隻毛髮皆長,白色已變成了灰色的老猴子。
這樣形容是因為他剩下的骨肉實在很當得起這三個字,孟煩了甚至覺得他可能輕過一隻大個猴子。
他說的話急促而模糊,完全是當地士話,對於非本地人來說,實在是猶如天書叨叨。
好在龍文章就是個方言天才,而他們軍中也不乏本地人,交流是沒問題的。
只是孟煩了實在聽不懂,他避過其他戰士,蜷在一棵樹邊,看著遠處長勢不差的稻田,和更遠處無人的村莊,捂住了嘴和鼻子,無聲地哭了會兒。
當時,他是心有所感的無聲哭泣,什麼都不知道而等之後,聽到董刀講述,他又站在山坡上,望著天門山大哭了一場。
怒江西岸的國土,是他們放棄的。西岸的民眾,也被他們放棄了。
當應該守衛國土的軍隊棄地撤退後,他們逃進深山,有條無形的鏈子栓在他們脖子上,另一端連著他們的田地。
該播種了,否則一年荒廢了。
他們在草棚里輾轉反側,把霉爛的衣服徹底揉成碎片。
後來他們去播種了,留下幾具被日軍無聊時射殺的屍體。
後來他們去灌沃,留下幾具屍體。
後來他們去除草,留下幾具屍體。
後來這成了無形的協議,他們可以種地,但得被當作靶子。
後來他們在日軍眼裡成了一種還保留著耕種本能的野獸。
孟煩了曾不止一次的希望,希望自己就死在這,只要國土不要被侵略者所侵犯,民眾可以安居樂業,不必擔心過了今天沒明天。
只是,那只是奢望,他只能期盼自己有朝一日打回來,為日寇鐵蹄下受苦受罪的人民報仇雪恨。
孟煩了站了起來,因為,龍文章攙著那隻老猴子從林子裡出來,老猴子要給他指路,「你們走這條路,這邊沒得日本鬼子。」
龍文章問:「你們誰去過銅鈸?」
老猴子就有些神氣活現,「我,我去過。我是村長,地主,走的地方多。」
我們只好默然地看著,這個毛重絕超不過五十斤的村長,地主。
龍文章又問:「銅鈸也是這樣?」
「銅鈸?」
老地主用他老沒牙的嘴做了一個儘可能輕蔑的表情:
「銅鈸被招安啦。順民呢!老子蓮花村就是不招安,拿槍打,放狗咬都不招安。
老子餓死也不要招安,老子死在自家田裡就好,干他娘的招安,老子……」
他激憤如此,又虛弱如此。活活把自己嗆在那了,董刀忙拿砍人的手幫他捶著背。龍文章一個躬鞠了下去,額頭快碰到膝頭。
他抬起身說:「沒人能把你們招安――所以請你們被招安吧。否則,我會永世不得安寧。」
老猴子倒更加激憤起來,「誰講的?被招安的都沒得好下場。清靜了幾天,壯勞力就都抓到南天門修工事啦。
修好啦就殺啦埋啦,逃回來的人講,南天門都挖空啦,山裡頭跟鬼打牆一樣。
日本人不要臉,講那樣的工事是要吃掉十個師的。中國人要把屍體堆得山一樣高才過得去。」
「逃出來的人呢?」
老猴子簡單地說:「死啦。」
龍文章看了一眼董刀,董刀就反應過來了,忙著把身上所有吃的掏出來,放在樹邊。
其他人也忙著往上邊添加內容。
不辣忿忿地說:「帶了子彈就不好多帶吃的。要命。」
孟煩了是直接把吃的塞到了老猴子的手上,他總算還是個膽大的,其他人在太久禽獸的生活中,對他們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仍然畏懼。
老猴子呱啦呱啦地說什麼,孟煩了是半點也聽不懂,連忙問董刀:「他說什麼?」
董刀是個合格的翻譯,「他說我們再來,他們就只剩骨頭了。記得跟人講。這幾把骨頭絕對絕對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