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蘭西的騎士們一個個從馬上倒下去,無主的戰馬在陣地上茫然奔跑,不住嘶鳴。
原本已經開始回頭的法軍不禁都慢慢停了下來,即便是已經吹響的號角也漸漸沒了聲息。
所有人都看著那一百多個一直不停向前衝鋒的騎士,現在他們當中已經有近一半的人倒下了,那不勒斯人的陣地前鋪一層由法國騎士的屍體形成的高低不平的丘陵。
但是那些騎士卻沒有退縮。
很多人看到了那個異常高大的騎士已經自己舉起了軍旗,在他的身邊重新聚集起來的騎士們在距離敵人很近的地方停下了,他們似乎在低聲說著什麼,然後那個騎士把帶著鋒利槍鋒的旗幟舉平,隨著他的一聲吶喊,這些僅剩的法蘭西騎士們發起了最後的衝鋒。
「重擊槍~預備~」
「擲彈兵~瞄準~」
一聲聲的命令在陣地上此起彼伏,一排排火槍森然平舉,這時候沒有人開口,雙方之間短暫的距離甚至來不及讓人眨眼。
「射擊!」
命令紛紛下達,已經被訓練了無數次的擲彈兵本能的按照操練時的動作勾動了扳機。
幾乎所有的火槍都不約而同的集中在了那個舉著長矛的高大騎士身上,以至當槍聲響起的剎那,被無數子彈射中騎士的身子直接從馬上向後沖了出去,不等他已經被打得千瘡百孔的屍體落地,因為被連續擊中破碎不堪的盔甲已經飛散出去好幾塊。
當他好像塊破布的軀體砸在地上時,裸露在外的是一堆已經看不出原來樣子的血肉碎塊。
一個,又一個,騎士們倒在地上,但是其他的人依舊繼續向前衝去。
近了,很近了,只要再有兩個呼吸就可以衝進敵人的陣地!
一個騎士發出了歡呼,開始衝鋒的時候他身邊有很多同伴,但是接著越來越少。
現在已經只有一個人了!
但是這個騎士卻依舊不顧一切的催動戰馬沖向敵陣!
好像一塊石頭砸中了這個騎士,他的頭猛的向後一仰,巨大的衝擊力瞬間把他戴著頭盔的頭以一種令人膽寒的扭曲方式甩向後面。
坐騎依舊在前沖,騎士手裡的長矛閃閃發亮,他的身子穩穩的坐在馬上,人馬頑固的奔向敵陣。
但是卻沒有人再向他射擊,所有人都看著這一人一馬,當戰馬奮力躍起跳過壕溝衝進那不勒斯人陣地時,擲彈兵們的目光不由隨著戰馬的身影看去。
戰馬的四蹄用力落在地上,然後就停在了那裡,騎士依舊直挺挺的坐在馬背上,他的身子保持著擎槍向前的樣子,可他的頭卻古怪的垂在一旁。
然後,如同一座被海水衝垮的沙堡一般,他手裡的長矛落在地上,身子緩緩滑落馬下。
「法蘭西的騎士。」
箬莎低聲說了一句,她從胸牆後走了出來,來到那個倒在地上的騎士身前,低頭看著他。
這個人的頭盔面具已經被一顆彈丸直接砸扁,破裂的面具邊沿鑲進了頭盔很深的地方,一片血水從面具的縫隙里向外溢著,把整個頭盔染成如一個猩紅的蘋果。
箬莎沒有說什麼,她向遠處看去,望著遠遠站在對面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法軍,她稍微想了下下達了命令「吹響安息號。」
一陣悠長而低沉的號角聲從那不勒斯陣地上響了起來,這個曲調簡單的曲子卻透著一絲安詳與平靜,聽著這安息號,很多原本已經停止前進法軍士兵們終於鬆了口氣,他們看向自己的隊官,等待著他們的命令。
「陛下?」身邊的軍官小心的詢問著路易十二。
「吹安息號,」路易十二平靜的說,他從馬上下來微微閉上眼睛,聽著號兵吹響的曲調,法王下達了命令「派人去和那不勒斯人談判休戰,把我們的騎士都接回來,特別是那個衝進那不勒斯人陣地的騎士,命令全軍用最高的榮譽迎回我們的英雄。」
兩軍的安息號聲在戰場上相互呼應,似乎都在這一刻為那些戰死的法蘭西騎士哀鳴,號聲在空中蕩漾,如一片片這酷熱時節中冰冷的低語,最後慢慢落在那些已經失去了生命氣息的騎士們的盔甲上,化為一絲絲再無生機的死寂。
「陛下,法國人派人來了。」一個居高臨下的看著遠處的騎馬侍從向箬莎報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