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難民的軍官幾鞭子抽死了,我個子瘦被父母護在身下,少挨了幾下,又因為飢餓許久,眼看父母慘死,心智急裂,竟直接昏厥了過去
許是這樣那些人才認為我已死,便是連同一群一起被殺死人扔在了深山裡
我是被臭醒的。
那時日正好炎夏,屍體不過多久便有惡臭,我睜開眼便看到鑽營腐臭的蒼蠅嗡嗡的纏繞在母親的頭上,還有幾隻落在她眼珠子上
我想哭,可聽父親說過,男子漢哭多了就失了力氣,更是無用了,因此忍在那裡。
可那感覺太痛苦了,如鯁在喉,如芒在背,但凡空閒失神就會想起這一幕,便是日夜折磨
直到很多年後我遇上了更痛苦的事情
我蓄了一些力氣爬出屍堆,就近挖了坑,好幾次力量不夠昏過去,不過或許是因為此地實在偏僻,加上軍隊剛屠戮過,哪裡有人還敢過來犯忌。
我前前後後挖了許久,終將父母埋葬,本想學人立碑刻字,可我哪裡懂得一個大字,因此只能立了一塊簡陋的無字碑,我在想,這天地間或許也只有我在意父母了,天地無情,蒼生如芻狗,如果我將來死了,恐沒有一人記得我了,因此悲念越甚
平靜後,也才想知道這官道早已被軍隊管轄,他們在殺難民,想來這路是必然不能再走了,那處於戰時的城池更是不能去,我便爬上了後面深山
爬著爬著,似乎好久,似乎又不久,好幾次都險些掉下山崖,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
天大地大,竟沒有半點父親說可以四海為家的去處
我心裡恐慌,眼前也迷迷糊糊看不清了,忽然一腳踏空,直接墜入那萬丈懸崖
有水聲,那水入了喉,清涼涼的,捏著我下巴的手也很涼
後來,我認識了她。
阿意,她是山中隱村裡面的一個姑娘,善良,溫柔,也很美,我也從未見過多少姑娘,但知道她是美麗的,因為蝶兒素來喜歡落在她手上,繞著她翩躚起舞。
這村裡的人是前朝避世進來的世族,我不知道他們來頭,只知道阿意家裡有很多書,她的父母很多年前就病疾而死,她喜歡看書,說話很好聽村里男孩子都喜歡她。
她救了我,我無以為報,也無處可去,便是在她家裡幫工,說是幫工,不過是村裡的人覺得我忽然闖入,是為不詳,要趕走我
「讓他留下吧,族叔,我家裡缺人打理」
她從那屋子裡走出,靠著門,也看著我。
旁人似乎挺尊重她。
於是我留下了。
她話很少,但待人很好,對我這個素昧平生的人也從來不要求什麼,我心裡感激,加上她又那樣柔弱,而且她的父母也故去了,便讓我有幾分惺惺相惜,因此越發賣力,但在她面前,總顯得我愚笨,說話也說不順溜,更沒讀過多少書,在那些男孩子裡面總是相形見絀,加上他們對我敵意,漸漸地也就不喜歡說話了
「你等下可有空?」
我正將砍下的柴放在地上,聽到她的聲音便是有些窘迫,不太敢看她,「有的小姐是有什麼需要我去做的嗎?」
「大概有」
大概有?
「小姐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她似乎有些驚訝,看著我
我心裡發虛,有些惴惴不安
「我想教人讀書寫字,以鞏固學業,可村里沒人合適我想到了你」
「我?我願意的」
我是鄉下長大的,只知窮苦,書都沒見過幾本,原來的村子裡也沒有私塾,自然不知道讀書是什麼概念,但她既然說了,我又想到山腳下那無字碑,心中自然願意。匆匆擦洗了下身上手上便跟了上去。
讀書果然很難。
但不難受。
「先認字,後寫字這個字念」
她念著,我心裡默念著
「你要念出來阿昆」
我愣了下,阿昆?
她似乎也察覺到了,便是解釋:「你我年紀相仿,本就平等,老喊你本名,倒顯得我告你一等」
「小姐救了我的命,我本就該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