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心只微微笑了笑,說:「一會兒再說。咱們一會兒就走。」
實際上的確是過了一會兒,他們就走了的。
僱主在兩個人的眼皮子底下被殺——還是在二人花重金布下了陰靈大陣的情況下。能讓李雲心這種准化境的人都覺得棘手的大陣,就必然不是這兩位虛境的修士能夠獨立完成的了。他們的確還求助了師門、朋友。
這倒並不意味著二人為李耀嗣十分上心。而是說,作為一個修行人,接到這樣的活兒,實則就是在同一個可能存在的大妖,或者敵人交手。不用心可以、糊弄過去也可以。死了一個世俗凡人,大多數修士們都不會往心裡去。
但自己的名聲可就臭掉了。
便如今日一樣——大概之後這二位留在天下修士心中的印象便是……「布下了陰靈大陣,卻連誰出手都沒有覺察的人」。
名聲壞透了——不是說你殘忍、陰險、惡毒,而是,無能。
因而在從雲子看一眼那地上的喬劉氏屍體之後,也只是微微一皺眉:「你出手重了些。」
靈虛劍派的朴南子已經徹底失掉了耐心,只瞪著眼睛、用盡全身靈識一邊努力搜尋「敵人」的蹤跡,一邊道:「我可沒你們上清派那些慈悲心。殺劫我早就渡了。」
目光掃到尹平志身上的時候,便又呵斥他:「讓這些人滾!別在這礙本道爺的事!再有亂嚎的,還殺!」
堂中都是普通人,這一點可以確信。哪怕有如同白雲心那樣的大妖,令淮南子也看不出的,在這樣的陰靈陣中、又出了手,也必然不會不被覺察。
他們留在這裡,人多口雜。二人施展什麼手段,還會被這些愚民看了去。倒不是怕他們偷師,偶爾露一手讓愚民們膜拜也是不錯的,但眼下沒這個心情。
實際上兩個人慢慢冷靜下來之後,現在懷疑的是——
到底是妖魔出的手,還是……對方出的手。又是為什麼。
被仙師一呵斥,尹平志微微一哆嗦。咬著牙用餘光瞥了瞥李雲心,低聲道:「還請二位仙師拿個主意,這案子還……」
「狗屁的案子。你當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麼?」朴南子連最後一點耐心都失去了,眼睛危險地眯了起來,「你是想,和他們一起留在這裡,叫我再渡一次殺劫?!案子……便是這案子惹的禍!殺才!今後再叫我聽說這案子,你們這一班蛀蟲統統要死!」
尹平志不知道殺劫是個什麼概念,但知道大概是要死人的。也知道這仙師實則並不在意他們是不是蛀蟲、堂下的人是不是冤枉——也就只是不爽遷怒罷了。
但這「遷怒」來得恰到好處。他趕緊也瞪起眼揮手:「沒聽見仙師的話麼?把人都給我驅散、驅散了!那邊的趕緊抬走莫耽誤仙師辦事!」
衙役們,從頭到尾都一頭霧水。在無論在捕頭眼中還是仙師眼中他們都是小人物,聽令便罷了。即便仍舊不曉得發生了什麼,還是要乖乖照辦。
當下一些人跑到府衙門外驅散圍觀看熱鬧的,一些去抬喬劉氏的屍體,一些去押人走。
但尹平志,是親自去帶李雲心走的。
這位捕頭在一片慌亂中走到李雲心身邊的時候,喬佳明和喬王氏已被衙役推搡著走了——因為這二人既不敢再大聲喊,又已經嚇破了膽。
李雲心之前的神情話語、至今歷歷在目——「你們一個都跑不掉」。
想趕緊求情告饒,卻被衙役轟出去了,踉蹌著邊走邊回頭看李雲心,簡直要哭出來。
尹平志……緊抿著嘴,走到李雲心和喬老道面前。
他的腰杆已經不像之前那樣挺拔,而是肩頭微塌、脖子微微前傾。大概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這是他一向見了上官時候的狀態。
「……」他想了想,竟然不知道此時該怎麼稱呼李雲心好,又看見對方臉上極淡的笑意,只能啞著嗓子說,「兩位,請……隨我出衙吧。」
一個衙役聽見他這話,詫異地看了一眼。
但此時尹平志可沒心思在意別人怎麼看他。
李雲心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一拉劉老道:「尹捕頭髮話了,師傅我們走。」
老道是會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