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盡褪眼底是說不出的冷漠之色。她站的很直,頭也不再微微低垂著。就仿佛是一棵柔柳突然化作了一棵青松一般的改變。
她很平靜,乃至於顯得異常平靜的道:「你我今日比這一場,我想要比的公平些。我是體修不需要藉助武器。因為我的身體就是最強悍的武器。」
說著,她伸出右手。那露出的嫩肉處竟然已經長出了新的指甲。
商若雪一反方才的百般嘲諷展現出足夠的誠意來。
方恪卻仍舊搖頭道:「不必。這把劍足矣。」
商若雪也沉默了一會兒,卻並未動怒。而是漠然的看著方恪,左腳輕輕一挪,她這個動作十分隨意。卻顯得十分堅定。沾滿黑色血污的裙擺隨著罡風輕輕飄揚,隨著她這一個動作,裙擺上的血污頃刻之間化為灰塵,飄散開去。而她整個人都透出一股寒意,眉眼若冰,身上的寒氣在空氣之中形成細微的霜花,她就仿佛是一座散發著冷氣的雕塑。
她是天山的大師姐,師父閉關之後她更是天山的主事者。九州一亂,群雄爭霸。奈何師父卻讓天山站在了一個尷尬的位置。搖擺不定,跟在太行派身後撿點殘羹冷炙,還洋洋得意以為自己十分明智。
一個門派想要長久的傳承下去,必然要有其筋骨和精神。作為一派掌門,竟然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無法保住,反而雙手向對方奉上。這不是識時務,不是當舍便舍!這是懦弱!這是無能,這是恥辱!
今日你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可以捨棄,明日你便可以捨棄你的弟子,後日說不定你就可以捨棄你的門派!
如此做派,如此不堪之人如何能夠作為一派掌門?恕她不敢苟同。
是以她來尋梅欣長老……可是如今梅欣長老死了。
商若雪眼底寒光更盛,五指成爪探向方恪的脖頸。沒有多餘的動作,就是這麼簡單的一探,夾帶著冰冷的霜花和不甘的憤恨,得知朱式宇被太行從天山帶走時候的羞辱感,被剝奪權利不滿,被自己師父算計的寒心,梅欣長老死去後的悲痛……
所有的一切,都凝聚在這一探裡面。
如此簡單的一探,傾注了商若雪至今所有的境界和修為。以至於帶動的空氣中飄起了雪花。那撲上來的陰煞,還未觸碰到她便化作了一片黑霧。竟是連骨頭都泯滅了乾淨。
瞬息之間,商若雪就到了方恪面前。
款冬然怔怔的看著,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因為他腦中什麼都沒有,只有商若雪那隻手。那隻奪命的手。
然後他想,如果這一探是朝著他而來,他能夠擋下來嗎?恍然間他脖頸之間仿佛感到了一股寒意。
那麼方恪能夠擋下來嗎?
……
方恪沒有擋,他只是一劍刺出。
為什麼要擋?根本不需要擋。只要在她殺死他之前,先殺死她就行了。擋的住擋不住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誰先死。
商若雪這一探一爪之間想了許多,集聚了許多東西。含憤帶怨。
而方恪什麼都沒有想,他很平靜。他這一劍實在是太過簡單,簡單的就只是直直刺出而已。沒有招式,沒有弧度。很簡單,也很強大。
因為世間的道理就是這麼簡單,因為簡單所以強大。
就好比兩點之間直線最短。簡單,於是也無需辯駁,人人都知道,人人都無法反駁。所以最強大。
方恪這一劍就是一條直線。
這一劍,便是方恪曾經悟到一點邊緣。然後在這一望無際的陰煞之中練出來的東西。
這些日子,他回憶了許多和葉於時相關的事情。在青花大陸時葉於時曾經強調過的最簡單的劍法。
於是便有了這麼一劍。
無關什麼劍訣,就是最簡單的一劍而已。任何劍訣之中必然會有的一式。
又好比一隻手的長度加上一把劍的長度一定比一隻手的長度長。所以方恪的劍先到了。
所以方恪勝了。
就是這麼簡單。
……
款冬然抱著商若雪疾退開來,他的手緊緊的捂住商若雪的脖子。鮮紅的血液從他指縫間湧出。若非他方才及時扔出手中傘擊的方恪的劍尖有了那麼一個小小的偏移。商若雪的脖子只怕會被直接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