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重的,是經過深思熟慮後的算計,是一個成熟的人應該具備的一種思維素質。
徐小受沒有這種素質。
他固然也精打細算,但必要的時候,也會在鋼絲上跳舞。
正常情況下他穩重,但極端情況他搏得很大,輸就是大輸,贏就是大贏,且會贏得盆滿缽滿。
這種大爽感,是一貫穩重的人所無法體會的。
孰好孰壞呢?
道穹蒼想了一陣,覺著沒有好壞之分,只是人的性格迥然,人生體驗不同。
自己是穩健型,作出來的決定在外人看來很有風險,實際上智珠在握。
徐小受是風險型,喜歡刺激,追求低投入高回報,這或許同他的成長經歷有關。
一枚棋子,確實不得不如此。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穩健型的輸可以挽回。
風險型的沖得再快,最後都如八尊諳一般,會大摔跟頭。
在這一點上,如若今後要對付徐小受,這般性格缺陷倒是可以利用得上道穹蒼眸光閃爍。
「你思考超過十息了,應該不是在算計著要坑我吧?」旁側突兀響起一道狐疑的聲音。
道穹蒼眼皮一顫,不動聲色抬起頭來,笑笑道:「怎麼會呢,我的徐。」
一頓,他摸著下巴,滿臉寫著回味:「我是在思考你方才這一局的利害,感覺嘖,受用無窮,厲害啊,受爺。」
徐小受撓了撓頭:「怪了,你這人還會解釋?」
道穹蒼心頭一凜。
默默給自己下了一道暗示:
以後在徐小受面前,不要解釋。
「神之遺蹟,全劇終!」
當謝幕到來時,徐小受真感覺自己不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個戲劇中的角色,演完了一整場,斗得好累、好累。
他難得給自己放一個小假,癱在戰後破敗的荒地上,放空了半天的思緒,不去想什麼算計,不去戰後分贓,不去思考回家的事情。
神鬼莫測的道殿主便抱著後腦,無憂無慮地躺在身邊,一併看著神之遺蹟灰濛濛的天。
真實得有些不現實
玉京城、常德鎮、青原山等大戰,仿似黃粱一夢,二人處得跟之前沒有過仇一樣。
再往前去
於天桑靈宮風雲爭霸打周天參使用撥劍式的時候,徐小受也永遠不會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與桂折聖山上那位高在雲端之上的道殿主,來一段這麼並肩作戰的經歷。
美好嗎?
不,跟他合作,跟跟他斗一樣,就兩個字:心累。
「跟我要死了似的。」
徐小受自嘲一笑,感覺這個時候道穹蒼變成祟陰,反手剁下自己的腦袋,戲劇結束的同時,效果也有了,餘韻深長,引人遐思。
很明顯,真實生活不是戲劇,不會每次都那麼抓馬。
「走馬燈呢?」
道穹蒼偏過頭來,笑吟吟說著:
「我年輕的時候,每每經歷過一場大戰,心力交瘁過後,也喜歡這麼躺著看天。」
「那個時候我就在想,啊,我何德何能,能與那些高手前輩們較量,並把他們設計玩弄到死。」
「到底是他們都在演我,我只是世界的配角,最終也會為他人作陪襯;還是其實我真的很聰明,而人生來真分三六九等,至少靈智有這麼一個區分?」
徐小受齜了齜牙,發覺道穹蒼沒有在自誇的意思,便附贈過去一個白眼。
你真的很煩。
道穹蒼側過身來,雙腿蜷起,枕著手臂,另一隻手在地上無意識地亂摳著泥,帶著姨父笑開始憶往昔崢嶸歲月:
「那個時候,最有趣的事情是什麼,我覺得我想要當殿主。」
「其實也沒什麼值得期待的,我感覺殿主也就那樣,但世人都覺得這是個很高的位置,有點『天下第一』的味道。」
「我覺得我能勝任它,我便想替自己證明一下,我應該算是還行」
「突然!」
道穹蒼一驚一乍的,還挺有說書人的天賦,帶著轉折的口吻道:「我這麼想,機會真就來了。」
「是什麼?」徐小受還真好奇這傢伙怎麼上位的,聖山上的故事好像也很精彩,弒兄有了,總不至於他是殺父那一套吧。
「侑荼提著劍,殺上了桂折聖山,七劍就給上任殿主梟了,簡直蠻不講理。」
「古劍修真是瘋子啊!」
「在他之前,沒有誰敢這麼做,桂折聖山都還沒有所謂的『護山大陣』,或者說之前的靈陣只是擺設。」
「畢竟十人議事團擺在那裡,聖神殿堂總部就在那裡,九祭桂紮根在那裡,神拜柳也在那裡。」
「這人吶,得是腦子被驢踢完給吞了後拉出來再塞回他腦袋裡去,才會幹出這種瘋事吧?」
「但侑荼,就是這樣的一個人。」道穹蒼說完還不住地唏噓,好似迄今難以接受。
「單槍匹馬?」徐小受聽得熱血沸騰。
「單槍匹馬!」
「殺完人,你們還給他放跑了?這麼廢的嗎?」
「給跑了。」道穹蒼說著一頓,皺眉糾正,「但是是『他們』,不是『你們』,我當時只是山上的路人甲乙丙丁呢!」
徐小受來了興趣,翻過身,也枕著手臂,對視道:「你親眼見著侑荼殺的你們上任殿主?他看見他臉了嗎?是蒙著黑布暗殺,還是大搖大擺的殺?」
「不是親眼看,但也算是吧?」
道穹蒼不太確定:「反正我人雖然不在現場,通過天機傀儡們是可以看到現場畫面的,當時距離最近的一個我還給劍氣斬壞了。」
徐小受嘖了一聲後,興趣更濃:「華長燈呢?我聽說的故事版本,是侑荼為八尊諳泄憤,後面還砍傷了華長燈,將人封印在屏風蠟燭什麼地方的,關了幾十年。」
第一六三六章 七劍行山憶往昔,道殿昭來至暗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