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地下,躺著一個老奶奶。是地下,沒有看錯。我們這裡的風俗,老人準備走了,就會抬到地下,地下鋪著蓆子被子。老奶奶一臉的皺紋,頭髮全白了,估計也要上九十歲了吧。老人的頭旁邊,已經準備好了在燈罩上貼著紅紙的煤油燈。只要老人一咽氣,那燈就會被點亮。
這人都已經抬地下了,沒有再抬上床的道理。但是老人就是不咽氣,長時間放地上,也不像話啊。
家裡人都急了,都在討論著。又說把太奶奶搬回床上,估計一時半會還死不了的。可是那老人已經沒什麼呼吸了,很久才吐口氣,好像下口氣永遠也不會再有了一般。
有說送醫院的,可是我們這裡的風俗,人死在外面,是不能回家搭靈堂的,所以很多老人直覺自己要走了,是堅持不去醫院了,要不不能在家大靈堂啊。殯儀館的人在這裡其實就是來說服他們,讓老人火化的,儘量到殯儀館去搭靈堂。說穿了,不去殯儀館搭靈堂的話,殯儀館就少賺很多錢的。而老宋跟來的原因就是從道場方面說服人家去殯儀館。
也有的說留在地上,守一夜,奶奶肯定走了。可是有人說這都守了兩夜了還沒走呢。我才從他們的言語中知道,老人家已經被放在地上兩天兩夜了。而且什麼也不吃,什麼也不喝。還孫子扶她起來送到嘴邊,也不會吞咽了。
都這樣了怎麼就是沒咽氣呢?
大家都討論著,突然一個聲音嚷道:「哼!老不死的,你就是要這麼拖著孩子們跟你受累啊。你該死就死了吧,少這麼折磨孩子們。這麼一大家子人,還要上班上學的呢。大家都守著你這個老不死的,都不用吃飯了。」
我驚住了,那老奶奶看著都快死了,怎麼還對人家說這樣的話啊。也不知道那老奶奶還聽不聽得見。要是聽得見不知道有多傷心啊。最後那麼一點時間了,不管是一天還是兩天,就不能讓人家走得安心一點嗎?
說那話的人,估計年紀也有六十了吧,頭上的頭髮也是白的了。一身黑衣服都穿好等著了。看樣子,應該是直系的女眷了。
我問堂弟道:「哪個是誰啊?走都不讓人家走得安生。」
堂弟擺手,示意別說話。這畢竟是人家的家務事我們不好插手的。就聽一旁的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道:「嬸,奶奶都快沒了,你就不能閉嘴啊!」
「我怎麼了?她就疼你家,有什麼都給你們了。你們心疼她,搬你們家去,讓她在你們家死。別死我們家,晦氣。」
聯繫上下文,猜想關係。我猜啊。那罵人的是老奶奶的媳婦,一直跟著老奶奶住的。那男人是老奶奶另一個兒子的兒子。叫罵人的人為嬸。關係網複雜啊。大家庭都這樣,就像我老家,連著族房一起算,十幾個叔叔呢。說不清楚的。
那兩人還在罵著,堂弟拍拍我肩膀,示意我走出來。看著我們走了出來老宋也跟著出來了。堂弟指著那院子中的兩棵樹說道:「這房子風水真不對,易招邪祟山向。還偏偏那裡有兩顆槐樹,客廳里卻供著神位。樹和那神位正好成三合。」
哎喲喂,堂弟終於知道說三合了。還記得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說的是等邊三角形。親們,三合就是等邊三角形的意思。不過吧,別嘲笑堂弟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什麼是三合的。之前我說的也是等邊三角形。
「而那神位後面直線著的,就是放老人的位置。」堂弟道,「我懷疑,老人一直沒有咽氣就是因為這個。」
老宋聽著點點頭:「那我去說服他們家裡人,讓他們給老人挪挪地方,或者直接就說他們家不適合搭靈堂,讓他們直接給我們拉殯儀館去。」
我白了老宋一眼:「人還沒咽氣呢,怎麼可能讓她上靈車呢?」
「說不定移一下,她就咽氣了呢。」
我們這裡老人放下地之後,除非是搭靈堂入棺了,要不,都不會挪位子的。不知道什麼原因,大概這就是風俗吧。所以我和堂弟都制止了他那麼做。
我看向了槐樹。剛進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槐樹本來就是陰木。一個木,一個鬼,是招鬼的樹啊。堂弟當初養小鬼就是收在那槐木牌里的。我們這邊也沒有人會在自己家的院子裡種槐樹。但是看著那兩棵槐樹,那麼大的樹幹,那至少也是幾百年的老樹了。
不說什麼成精啊,養鬼的,就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