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花大師曾與葉歡說過,江湖之大,能與他平輩論交的人,無非就是陳司晨一人。真正算起來,憐花大師還矮陳司晨半截,這陳司晨在修行的道路上曾指點過葉歡,對他有半師之禮。
此人驚才絕艷,乃是不世出的天才,當初他在江湖上闖蕩時,壓得整個江湖抬不起頭來。葉歡如今的聲勢,相比當年的陳司晨,還是略差些。只不過,大概是天妒英才,他在四十多歲的時候,便因病去世了。
如此,江湖上才改天換地,有了憐花大師出頭的機會。
但這陳司晨竟然沒死!
葉歡實在詫異,心中暗暗驚嘆:難道說此人竟然已踏出了哪一步通天之路!
陳司晨的目光落在葉歡身上,輕聲道:「江湖代有才人出,我雖然閉關不出,卻也聽過你的名字,你就是葉歡?」
葉歡將手中老狗牙還鞘,抬頭道:「以禮而言,我當喚你一聲前輩,這樁閒事,陳前輩是想管了?」
聽到葉歡的話,陳司晨沒有回答,仰頭哈哈大笑,笑了半晌,方才開口言道:「好好好,一代新人催舊人,江湖有你,我不寂寞,很好,很好,你很好。」
能得陳司晨一言誇獎,可是不太容易。因為他是就連陳世禮都推崇的人。但葉歡臉上表情不變,重複一遍道:「前輩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陳司晨再笑,目光落在葉歡身上,道:「我家二郎死在你手中,陳世禮身上修為,是我傳授,你覺得,這件事對我而言,是閒事嘛,這件事,我是該管還是不該管?」
聽到此話,葉歡方才恍然大悟。陳世禮的身體其實不適合修行,他強自邁入修行之路,因此才傷了身體。以他的身體,想要在修行的道路上取得進步,其實極其艱難,葉歡本來還好奇,此人為何能在短短時間,便跨入神通境。
卻原來,他一身本事都是陳司晨傳授,葉歡心中一切的困惑,都有了答案。
師父有事,弟子出頭。弟子有事,師父出頭。既然陳司晨是陳世禮的師父,那對他而言,這件事就不能算閒事了。
葉歡微微閉目,心中思量著,然後緩緩睜開眼睛,望著陳司晨道:「這件事,前輩打算怎麼管?」
「殺人償命。」陳司晨口中吐出四個字。
葉歡笑笑,道:「陳二郎並非我殺,殺他的人另有其人,閣下要殺人償命,並不應該找我。」
「雖然不是你動手,但卻死在你手中。」
「但畢竟不是我所殺。」葉歡笑著:「那陳世禮做局,害我淪落那暗無天日之所在,又當何言?」
陳司晨道:「但你畢竟還活著。」
「是的,我要是死了,也沒辦法找你報仇了。」葉歡笑著:「冤有頭債有主,閣下將陳世禮放出來,我殺他報仇。」
「玩笑!」陳司晨冷笑。
「那就是談不攏了。」
「談不攏。」
「好好好。」葉歡笑著,口中道:「江湖古往今來的規矩,嘴上官司,刀上解決。」
陳司晨目光望著葉歡,微微眯眼,半晌方才道:「你……很好。你可知道,江湖百年之前,已無人敢向我拔刀,卻是沒料到,百年之後,江湖竟出了一個你。」
嘴上官司,刀上解決。這八個字的確是江湖上的規矩。所謂江湖人,能動手儘量別吵吵。有些道理吵也吵不明白,比如葉歡和陳家的恩怨……
說來說去,陳二郎的確因葉歡而死,而葉歡被困黑牢五年,也的確因為陳世禮。當然,江湖人不會說,既然大家都吃了虧,乾脆一筆勾銷罷了。
眾人都是儘量想自己的委屈,不想別人的不是。這兩筆仇加起來,是化解不可的。
既然化解不可,道理又講不明白,那就只能動手了。
而為何葉歡和陳司晨磨嘰半天,兩個人卻誰也不動手呢。
第一,葉歡沒有必勝的把握。這陳司晨是老而不死的怪物,能閉關百年,忍著世間的紅塵滾滾,卻不出世,這是多大的堅韌,葉歡自量就做不到。這一百年,誰知道他練成什麼旁門左道,真要是動起手來,葉大少栽了。那不僅仇沒有報成,反而把自己一條命栽了進去。
不划算。
而陳司晨呢?其實,他也沒有必勝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