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卻砍不中那道朝著自己走來的身影,
那道身影裸丨露在外的皮膚上,布滿了一根根黑線,
黑線連接起來,隱約形成莫名的形狀。
絲絲縷縷的詭韻在這些黑線里流動著,彌散在外,被珠兒另一隻手裡舉著的護命火焚燒驅散。
那道看起來頗高大壯實的身影,
朝著李珠兒伸出了一隻手,
隨著它伸手過來,
兩者之間明明還相距有三五步的距離,
可李珠兒卻覺得自己的衣角在朝它伸手,自己的髮絲在朝它伸手,自己的手都忍不住要伸出去——伸出去就會死的!
一縷近乎不可查覺的霹靂弧光在她手中雁翎刀上閃過,
讓她掌心微微發麻,
神智卻勐地清醒了過來!
可也只是片刻清醒而已,
隨著那道身影走近,不斷朝李珠兒伸手,
最終她不是先把手搭在那道身影的掌心,進而死去,
就是渾身血肉、內臟都脫離自身,與那道身影『牽手而死』!
珠兒淚水漣漣,
貝齒咬著下唇,忽然把護命火杵進旁邊的柴堆里點燃了,
轟!
大火猝然升起,
亦將她的身影包裹。
她不斷默誦那四句咒語。
「人初大灶,順天應人,
熊熊薪火,永續世間……」
烈火席捲而來,
還未能燒退厲詭,
卻先纏繞上了她的軀殼。
她自覺就要死了——
在如此灼熱的氣息里昏昏沉沉,
然而,冥冥中,另有一種氣韻覆蓋在她身上,將那簇簇火苗往她的毛孔里導引。
她緊閉著眼睛,
聽到『畢剝』、『畢剝』的烈火燃燒薪柴的響聲,
於一片昏蒙中,看到一道不知如何形容的黑影身上,脫落下一團團火光。
——
李青苗被固定在了土炕上,
她的火把掉在地上,已然熄滅。
她閉著眼睛,
雙手緊緊握著一枚銅頂針,
把它放在胸口。
眼角有淚水滑落。
四下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只有一雙瑩白的手掌拿著針線,刺進了她面孔上的皮膚里。
可她並未察覺到痛,
回想著過往這幾日發生的事情,
青苗內心俱是滿足。
真好啊……
一生能有幾次這樣的日子,已經很知足了……
——
窗紙上,映照出女子穿針引線的剪影。
蘇午在院子四處查探過,
未見有其他線索,
便再次看向了堂屋那扇門。
他沒有猶豫什麼,
邁步就走進了那扇門內。
看到了一座土炕,
以及土炕上浮凸人形的被臥,
被臥後,面朝著牆,背對著自己的女子。
那女子手裡沒有針也沒有線,與蘇午在窗紙里看到的剪影截然不同。
『它』似乎察覺到了蘇午走進門來,
悲傷地說道「客人,吾家夫君今夜新死,小門小戶實在騰不出位置,
客人還是另找地方投宿吧。」
蘇午皺了皺眉,
總覺得這『女人』的言語沒頭沒尾。
他何時說過要留宿在這裡了?
難道先前那一夥趕屍匠到了此地,特意請求留宿?!
趕屍匠也是接觸過厲詭的人,應該知道許多詭異現象是能避開,就儘量避開,
他們有什麼理由故意招惹這詭關里的詭?
總不能這伙趕屍匠其實多是第一次出遠門的新丁罷?
腦海里轉動著念頭,
蘇午嘗試開口與『女人』搭話「既然如此,夫人,請為我開門來,讓我離開此地。」
他才無暇理會對方剛死了丈夫這種事,
炕上背對自己的女子,多半是詭,
詭哪裡會有丈夫?
那『女人』抽噎著,卻並不回答蘇午的話。
蘇午皺眉看了她的背影一會兒,
目光聚集在炕上浮凸起人形的那床被臥上。
這便是她死掉的夫君麼?
方才窗紙上,她分明在拿線不停地縫合著什麼東西,進屋裡卻只能看見她規規矩矩地坐在炕上,背對著自己。
那她先前縫合的該不會就是她的丈夫吧?
來,
讓我看看你的丈夫,究竟是個甚麼東西!
主意一定,
蘇午邁步走到炕邊,
端詳了那床粗布被臥一會兒,
忽然伸手,
勐地把被臥掀了起來!
一雙漆黑畸長的指甲勐然從被臥下伸出來,乾枯的手背上遍布漆黑的縫線,
雙爪狠狠抓向蘇午的咽喉!
同時間,
那背向著蘇午的女人,
把腦袋轉了一百八十度,面朝著他,露出詭異的笑臉「既然客官找不到別的地方可以投宿,又不嫌棄與我夫君的屍首共居一室,那就暫且在這裡歇息一晚吧。」
呼!
油燈火光勐然熄滅!
蘇午後退一步,
一張枯黃紙張卻從胸口脫落,
紙張上,『戲彷-過五關』的字跡衣衫而過,
它在半空中飄飄蕩蕩,
倏忽變作一張紅臉,貼在了蘇午面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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