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想尊能寺。
諸項圓寂儀式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經綸院的僧眾們圍繞著圓寂住持尊者的佛塔,誦念經文,為潔白的佛塔披上一根根雪白的綢緞;
與住持尊者在同一天降生的老氂牛被宰殺,戒律院的僧眾將一塊塊牛屍裹上糌粑,拋給天空中盤旋的禿鷹。
供奉著『大日如來』的寺院主殿內,
東西二院長老分列左右,
第一戒律僧廣法等大僧侶,在長老僧侶之下依次排開。
接受著寺廟統轄下的農民獻上的禮物;
其他有交集的寺院派來的僧侶的祭拜;
昌雲宗府的官員業已守在了正殿內,等候記錄無想尊能寺的新任住持——待到雄湖那兩伙廝殺的人馬決出勝負,最先踏入寺院的那個佛子,即將承繼無想尊能寺的住持權柄。
廣法嘴唇翕動,低聲誦念著經文。
他面龐瘦削,顴骨高聳,看起來嚴厲而刻板。
然而,此時這位權柄只在東西二院長老之下的大僧侶,眼神里卻有幾分憂慮,不時抬眼看向正殿的門口。
其與東西二院的長老都在爭相擁立不同的『佛子』,繼承尊者位。
然而,東西二院的長老老神在在,看起來完全不受此事影響,
偏偏這位大僧侶頻頻看向門口,表現得遠沒有東西二院的長老那般沉定。
便在廣法不知第多少次看向門口的時候,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喧譁聲,
緊跟著,
一個體格壯碩的少年僧侶就奔了進來!
看到那少年僧侶的一瞬間,廣法的神色就鬆懈了不少,但他念頭一轉,臉色跟著又嚴肅起來。
少年僧侶目光掃過正殿內俱看向他的一眾高層僧侶,最終與廣法對視,喚了聲「師傅!」
這少年僧侶的身份不言而明。
自然是廣法新收的弟子『卓傑』——亦是蘇午!
「天海。」廣法繃著臉,朝蘇午招了招手,示意他走到近前來。
而正殿內的東西二院長老見狀,已然不動聲色地請入殿祭拜的諸寺院僧侶、昌雲宗府派來地官員暫且下去歇息。
不多時,
殿內只剩下無想尊能寺的高層僧侶。
所有僧侶都把目光投向了蘇午這個從殿外來的不速之客。
「為何沒有將佛子帶回?」廣法問出了當下所有僧侶最為關心的問題。
蘇午神色驚懼,聞聲連忙回道「師傅,雄湖那畔出現了詭母!廣海、廣全等幾位法師,都被詭母的子嗣寄生,
就連佛子也未倖免!
都死了!
我是借了鬼獒的光,以及『帕佐拉呼圖克圖』家的貴子相助,才最終用殃蓮肉供穩住詭母詭子,一路逃了出來!」
「帕佐拉呼圖克圖家的那位佛子,現在何處?」東院戒律長老眼神一厲,盯著蘇午問道。
東西二院長老這一脈,主張擁立『帕佐拉呼圖克圖』家族的後嗣,成為本寺的住持尊者。
現下他們看到蘇午回來,
卻未將那位貴子帶回,
很懷疑蘇午做了什麼手腳,害死那位貴子,以免這位貴子繼承住持尊者之位。
「就在殿外,我請了同門師兄照看著。」蘇午立刻回道。
他話未說完,
諸僧侶盡往殿外走去。
廣法看了蘇午一眼,搖搖頭,嘆了一口氣,卻未多說什麼,跟著就要走出殿外。
這時,蘇午連聲急道「那位貴子已經死了!
我只帶回了他的屍首!
詭子將他挾持,我後來將他救下的時候,他就已經不行了,等我們逃出詭母、詭子的追殺,
他就死掉了。」
那些面上顯出喜色還來不及收斂的『長老派僧侶』聞言,臉上的喜色紛紛一滯。
廣法的神色明顯輕鬆了許多。
西院長老扭回頭,冷冷地盯了蘇午一眼「只要他屍首在此,究竟是如何死的,我看一看便知!」
說罷,再不停留,
領著一眾僧侶呼啦啦出了殿外。
走在最後的廣法看著蘇午,面色平靜,只是道「不用怕。你只管跟在我身後,誰都莫想拿捏你。」
「是,多謝師傅。」蘇午低聲回道。
他再次感覺到了,隱藏在廣法平靜語氣下的一縷關懷。
對方為何會如此關照『卓傑』?
蘇午暫時找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