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啊,就是做夢的時候死了的。」稍胖一些的老婦人擦著眼睛道。
幾個人附和著點頭。
較年輕的女子蜷縮在瞎眼老嫗旁邊,戰戰兢兢道:「我、我不敢下去,三兒就在下面呢……」
「他都是具屍體了,你怕什麼?」老婦人狠狠地瞪了年輕女子一眼。
年輕女子囁嚅著嘴唇,不再吭聲。
如此,
在十幾個人的商議之下,終於決定離開這個他們呆了將近半個月的閣樓,離開此地,往外面去尋找活路。
身材高大的老人背著一個口袋,將孫兒交給老婦人照顧。
他走在最前頭,
第一個下了樓梯。
到了二樓,
幾具屍體就堆在二樓的樓梯口,濃郁的屍臭味從屍體上散發出來。
這些屍體一如稚童在外面看到的那些屍首,
有些屍體沒了腦袋,脖頸切口處平滑齊整;
有些則完好無損,從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傷口。
「對不住了……」
老人口中念叨著,抄起手裡的鐵鍬,將幾具疊在樓梯口的屍體掀開來,木質地板上一層暗紅的、腐臭的屍水淌開來。
他提著鐵鍬踩過那片屍水流淌的地板,在地板上留下一串串腳印。
身後十餘個老弱婦孺魚貫跟上。
寬敞的二樓地板上,堆了七八具屍體,都是熟面孔,在場的十餘個活人,能叫出每一具屍體的名字,看到這些屍體,就有人忍不住哭泣起來。
年輕女子看著角落裡坐著,好似睡著的青年,也眼眶通紅,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整棟木樓里都有極其濃郁的屍臭味彌散著,
她嗅著這股味道,心中有些悲傷,但更多的卻是恐懼。
是以目光只在角落裡坐著的青年屍首上微微停留,看到那屍首青黑的面龐上,嘴角淌下暗綠色的液體時,悲傷就完全化作了恐懼,年輕女子匆匆跟上隊伍,從此畔走開了。
木樓的第一層,屍體更加地多。
滿地都堆積著屍體。
老人手裡的鐵鍬也無法再為身後眾人清理出一條通路,
他只能踩在那些屍體的背部、腹部,朝被關鎖的木樓大門處走去。
眾人每踩過一具屍體,
那些屍體都會微微張開口,口中飈出一股腐臭的液體。
有些屍水從屍體口中噴出,因他們面朝著地板,那屍水便在地板上淌開了——有些屍體面朝上躺著,於是噴出的液體有些濺在了眾人身上,
引得人們不時驚叫、悲泣。
老人站在門口,拿鐵鍬奮力地拍打著兩扇門,門板被他拍爛了許多。
外面的天光湧入這座昏暗的木樓里,
更濃郁的屍臭味從門外涌了進來。
木樓里恍若煉獄,木樓外卻也並不清淨,乃是更大的煉獄。
哐!
身後人們的哭泣聲、催促聲越來越多,老人拍打木門的頻率跟著加快,終於在他最後一次揮落鐵鍬的時候,兩扇木門的門軸斷裂——
破破爛爛的木門直挺挺地朝外倒塌。
老人站在門口,看著門外湧進來的天光,他遲疑了一陣。
在此時,
身後那些人反而都停下了催促,
都遲疑起來。
曾經噩夢般的經歷壓在每個人的心頭,他們因此對屋外的世界充滿了恐懼,若非心中存有恐懼,又何至於十餘人擠在閣樓上,十餘天不肯出門去?
「我先走。」
老人沖身後眾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