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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雨之下。
對面的籬笆牆內,兩道身影爭執撕扯了片刻,一道佝僂著的身影陡然撞開稍高些的那道人影,撞開籬笆牆,往坡上跑去。
蘇午看了看倒在籬笆牆裡的勇次郎,接著追近那個佝僂著往屋后土坡上跑去的人影。
那人自然是勇次郎的母親,津一郎的夫人。
風雨呼嘯聲中,蘇午跟在津一郎夫人身後,聽著她嘴裡不斷地念叨著:「水,水,水……」
他直覺當下就是解開謎團的那個契機。
『津一郎夫人』當下突然逃離村落,即是燭照巫女侍向他遞來了『死去東流島的邀請函』——
佝僂婦人的步伐越來越快,她的腳掌踩踏在泥濘中,帶起一蓬蓬濁水!
她口中狂亂的叫著:「魚湯!魚湯!魚湯!」
在此般狂風驟雨之中,哪怕是一個青壯年男人,都無法跟上津一郎夫人的速度,於蘇午的觀察之下,本已是風燭殘年的津一郎夫人,如今僅剩的壽元正狂烈的燃燒著!
此般轟烈燃燒的壽命,讓她在短時間內爆發出了此生絕無僅有的氣力!
她爬上土坡,臨近坡上的一口枯井。
土坡後,那淋漓的雨線里,好似懸著一輪冷幽幽的月亮。
月亮在水線里搖搖晃晃,由淺淡的銀灰色,驟然轉為血紅色!
血色籠罩了津一郎夫人。
津一郎夫人扒在井沿邊,瞪視著黑黢黢的枯井,仿佛自井中看到了甚麼恐怖的事物!
她本能地想要後退,可冥冥中似乎有一股力量拼命地推著她,讓她的臉龐掙扎著貼進井口:「香子!」
「我的孩子!」
津一郎夫人猛地尖叫一聲,一頭扎進了枯井中!
蘇午的速度並不比她慢上哪怕一絲,他跟著跳入枯井內,頂上井口裡,紅光如血般層層鋪陳而下。
那鋪陳的紅光里,又瀰漫起絲絲陰冷的詭韻。
而枯井之底,在紅光映襯下,卻好似有水液漣漪蕩漾開來。
在那清脆的水聲中,間雜著一個嬰孩若有若無的哭聲。
噗通!
咕嚕嚕嚕——
蘇午陡地落入那如附骨之疽般陰冷可怖、如冰冷井水般的詭韻之內,他在如此密集的詭韻中,聽到嬰兒的啼哭聲愈來愈近——於是便奮力張開雙臂,往那嬰兒啼哭聲源之處撲騰而去——
直至身形游出水面!
噗通!
他又聽到一聲似有重物落入水中的聲音,從井口傾瀉下來的銀色月光,照亮了落在蘇午身旁的那隻木桶,木桶上的繩索,一直牽連到了井口去。
那隻木桶盛了滿滿的一桶水,便隨著井口處滾軸轉動的骨碌碌聲響,往上升舉。
蘇午見狀,看了眼四周的井水。
這般井水並不如方才那般冰冷刺骨,全由陰冷詭韻凝就。
這井水,好似就只是井水一般。
他試著再度潛入水中,不多時就游到了井底,井底下似乎未有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通道』。蘇午不再執著於此,他身形貼著井壁,緩緩攀附上了井口,從土築的井欄上爬出來,正出現在一處寸草不生的土坡上。
土坡之後,明月正圓。
此間的世界並沒有一絲一毫雨水的痕跡,唯有那種如同海魚腐爛的臭味,更加濃郁地充斥於空氣之中。
蘇午往土坡下看去,亦未看到津一郎家的籬笆牆、蓬草屋子,甚至對面亦沒有蘇午一行暫居的那處房屋。
——他心中已然明白,自己跟著津一郎夫人,果然來到了『另一重世界』中。
不過,津一郎夫人跳下枯井以後,又跑去了哪裡?蘇午心念轉動著,隨手掐算追索了一下津一郎夫人的因果,但未能尋獲對方的蹤跡,他亦不著急,邁步走下土坡,沿著坡下的小路,往有木屋聚集的那片地域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