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和那些無恥的政客又有什麼區別?
唐毅只覺得自信在快速流逝,迷茫、痛苦不停襲來,他痛苦地抱著腦袋,蹲在地上,不停喘息著。
過了許久,一隻大手按在了他的肩頭。
唐順之眯縫著眼睛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要想走的更遠,這是必須學會的,我雖然不齒嚴嵩的為人,可是他能坐穩十多年的首輔,的確不簡單。」
「不!」唐毅盯著工地上來來往往的人群,突然福至心靈,終於勘破了誤區。眼睛緊緊盯著唐順之,一字一頓說道:「荊川先生,你錯了!」
「哦?哪裡錯了?」唐順之饒有興趣問道。
唐毅露出了燦爛的笑容,負手說道:「其實我從看到難民慘狀的時候,就下定決心,要讓罪魁禍首伏法!我對付沈良,對付織造局,並不是為了運河票號,相反運河票號只是我的手段,保護這些難民的手段。」
唐順之不敢相信耳朵,笑道:「你沒有自欺欺人吧?」
「當然沒有。」唐毅笑道:「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假設沒有運河票號,沒有我的籌算,百姓們修好運河之後,又會如何?」
唐順之皺著眉頭,想了想說道:「多半會回家吧,能拿回原本的田地最好,拿不回來就去做佃戶。比起其他地方的受災百姓,他們已經算是幸運的了。」
「先生高見,可是我覺得這樣根本不夠,遠遠不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
好大的野心,唐順之哂笑道:「臭小子,你的運河票號就有這麼大的作用?」
「沒錯,我會拿出十分之一的股份留給工人代表,還會保留一支兩千人的專屬施工隊,建造碼頭,貨倉,修造店鋪酒店等等。那些最好的鋪面會被豪商拿走,但是普通的小鋪面,小攤位,都會留給他們,就可以做小生意賺錢。另外商人們還會建立作坊,我可以讓商人優先錄用參與修河的百姓,如此一來,他們就有了穩定的收入……」
唐毅不停說著他的設想,唐順之剛開始還能跟得上,後來乾脆就死機了。只剩下一個念頭:這小子是妖孽!天大的妖孽!
到了最後,唐毅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從容不迫道:「誠然,我讓商人和士紳拿走了最肥的一塊肉,但老百姓還剩下了湯湯水水。若是我不這樣做,先生以為如何?」
「還能如何,老百姓就是一盤散沙,等著被沈良之流吃干抹淨唄!」唐順之沉默半晌,用力拍著唐毅肩頭,感嘆地說道:「你小子悟了,也教會了我,這世上沒有絕對的黑白,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儒者總想著是成仁,卻不想著成功!天下皆濁我獨清,和天下皆清我獨濁是一般不二,於國無用!我唐順之該出山了!」
正在說話之間,突然有人跌跌撞撞跑來,聲音都變調了。
「欽差大人來了,欽差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