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用查,一看便知。」延光帝淡淡道:「只看王笑其人的相貌、家境、才學,以皇后那個心胸,怎麼可能給庶公主選這樣的附馬?」
陳圓圓驚道:「那這也是欺君之罪啊!」
延光帝道:「還是那句話,朕又能如何呢?祖宗家法、天下臣民,一條一條將朕綁的死死的,如木偶一般。依祖制,附馬只能從平民子弟里選,哪一個不是歪瓜裂棗?朕當年不信邪,親手為長女德陽選了一個所謂人品好的。結果呢?軟弱可欺,見了那些老宮女都怕,最後被那些宗室欺負到鬱鬱而終,提起這事朕就來氣!到死都不懂進宮覲見的窩囊廢!」
「宗人令瑞王,論親戚的話,算是朕的六叔爺。三朝以降,皆是他在執掌宗人府,清廉端正,鐵面無私,算是難得的清官。但朕有時候真的恨他!恨他為什麼不去學別的權貴貪一貪,學別的權貴去侵占民田,欺壓百姓。」
「國庫有多窮朕不想提。總之壓著這些皇親勛貴的祿銀不發。呵,他們當然也不差這點銀子。偏偏就這個瑞王,不肯自己去收刮……宗人府沒銀子,朕的公主嫁出去也沒銀子。德陽附馬是個老實的,老實人在這個世道不會有好下場!總之,朕選來選去,害了長女的一輩子。這次,他們選了個有錢的,痴呆就痴呆吧,家底厚就好。朕累了,管不動了。」
「朕能如何呢?一國之君,天下表率,所有人都在看著朕。人說天家無情,卻不知天家的無奈。朕難道還能勸瑞王貪些銀子讓朕的女兒好過一點嗎?他是三代清廉的宗人令,朕動得了他嗎?」
延光帝興意蕭索地道:「為帝者的難處,有幾人能懂?打江山易,守江山難吶。」
說到打江山與守江山,他又是忿忿不平道:「想到百姓擁護唐中元朕就來氣!只不過是會搶而已!論治國……朕去他娘的!」
最後一句話入耳,陳圓圓美目圓睜,一時有些驚愕住。
過了一會,延光帝卻又自己調整好情緒,道:「如今這個王笑又不痴呆了,他有主張,想替朕辦事,這很好。他長得酷肖朕年輕時,又有緣成了朕的女婿。總之,少年熱血有意氣,不像那些老頭們身後都有數不完的利益糾纏。朕也想試試,看他能不能成為朕手裡一把鋒利的刀?」
話說到這裡,殿外忽然有鐘聲響起。
宮門落鑰了。
「可惜。」
延光帝嘆息了一聲。
「可惜,少年熱忱,卻還是失之老練。」他搖了搖頭,道:「鈍了,成不了朕的刀……」
陳圓圓有些不明所以。
延光帝嘆道:「意料之中的事。等朕批完這幾道奏章,我們便歇了吧。」
說著,他提起御筆,目光再次落回案上……
沒想到過了一會,卻有小黃門跑來道:「陛下,左閣老請見。」
「左經綸?」延光帝微微皺眉。
「宮門關閉前匆匆趕過來的,想必是有要事……」
「臣叩見陛下。」
片刻之後,左經綸便到了御前,他跑得有些喘,半白的鬍子被風吹得亂糟糟的還夾著雪花,眼中卻是目光炯炯。
「左閣老何事深夜進宮?」
「臣是為太子遇刺一案而來的。」左經綸高聲忿忿道:「竟有兇徒敢行刺一國儲君,這是何等大逆不道?!臣聽聞此事,沖發衝冠,夜不能寐,思來想去便連夜進宮求見陛下。這大案,必須徹查!」
延光帝眯了眯眼:「愛卿想如何徹查?」
「這是謀逆大案,三司衙門查不了!」左經綸道。
「所以呢?」
左經綸深吸一口氣。
「太平司、東廠身為天子親衛,十數年來卻碌碌無為,尸位素餐。王芳雖忠心,卻年老乏力,又要伺候陛下,難擔這樣的大任!」
「太子遇刺這樣的大案、要案,必須重查!不論事涉何人,哪怕是王公貴胄、文武百官!凡是涉案者,必須強有力地逮捕審訊,不能讓兇手憑恃身份,逍遙法外;也不該讓律法羈絆,耽誤了辦案時間!」
「所以臣提議……」
左經綸說著,抬起頭,注視著御案後的天子,一臉的忠義坦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