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 尤其西征、東征, 如此重大的戰爭, 他一個老軍竟然成了看客, 這讓他更是倍感痛苦和憤懣, 亦讓他無比的痛恨政治和政客。
幸運的是, 齊魯叛賊蜂起, 他得以「重操舊業」, 也看到了重返衛府和在仕途上更進一步的希望, 然而, 讓他飽受挫折的政治和政客就像陰魂不散的幽靈, 爭先恐後一般降臨到了齊魯大地, 颳起了陣陣陰風, 大有把他席捲而去之勢, 而事實也的確如此, 張須陀身份地位權勢實力都有限, 面對一大群軍政大佬, 他稍有不慎就會被吞噬一淨, 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所以他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這場剿賊之戰上, 只要他打贏了, 擊敗了叛賊, 穩定了齊郡, 確保了水師渡海遠征, 他就必然能贏得聖主的褒賞。
現在張須陀對小越國公已經不抱太大期望了, 試想小越國公位列中樞數年了, 不但未能把手伸進軍方庇護老越國公的老部下, 反而在東征如此重大戰爭中都只能留守東都作壁上觀, 可見他在權力頂層中的處境遠非看上去的那般光鮮。
張須陀指望不上小越國公, 做為河洛工貴族集團的一員, 他又不能改換門庭, 所以只能自力更生了。而經過這些年的挫折, 張須陀也得出一個結論, 當今朝堂是改革派的天下, 聖主是改革派的領袖, 只要跟著改革派的思路走, 中規中矩地做好改革派下達的任務, 自己或許便有更進一步的可能。
基於這一結論, 以及當前東都政局和齊魯局勢的現狀, 張須陀做出決斷, 就算徹底得罪了齊王楊喃, 也決不冒險得罪聖主和改革派。得罪齊王楊喃大不了被關隴本土貴族打壓, 但得罪了聖主和改革派, 不要說仕途了, 恐怕連性命都危險。所以張須陀對於賈務本的告誡根本不放在心上, 雖然明知自己在對待齊王楊喃這件事上做得過「火」了, 必然會給自己和齊郡埋下難以預料的禍患, 但前車之鑑太多了, 血淋淋的教訓丨怵目驚心, 張須陀自知能力有限, 一個不小心掉進皇統之爭的咆哮漩渦必定是屍骨無存, 還連累無數。
「明公, 從當前戰局來說, 若能與齊王大軍配合, 前後夾擊白髮賊, 必能把白髮賊趕出齊郡戰場, 如此一來, 齊郡戰場上的形勢, 就非常有利於我們與水師聯合圍剿河北及齊魯兩股反賊。」
秦瓊說話了, 這個想法憋在他心裡很久了。
秦瓊對齊郡戰局的看法與張須陀一致, 但最後張須陀拿出的決策卻與之前對戰局的分析和推演距離甚遠, 甚至可以說是背道而馳, 這導致兩萬將士在接下來的戰鬥中承擔了極大風險, 這與張須陀一貫的作戰風格明顯相悖。
水師副總管周法尚在書信中明確警告張須陀, 不要盲目自信, 不要妄想一吃三, 能夠與水師配合, 吃掉兩股反賊就已經很不錯了。以周法尚的軍事經驗, 在齊郡戰場上的官軍實力占據明顯優勢的情況下, 為何還如此謹慎?實際上大家都心知肚明, 只不過誰也不願宣之於口。
周法尚的謹慎一方面是出於齊王楊喃有謀奪齊魯控制權的野心, 另一方面則因為水師長史崔君肅出自清河崔氏豪門, 有維護山東尤其是河北利益的強烈訴求, 所以當張須陀這個關隴人和周法尚這個江左人, 聯手剿殺河北和齊魯反賊軍的時候, 誰敢保證崔君肅不會在關鍵時刻下黑手?
那麼如何確保「一吃二」計策順利實施?首先必須擊敗白髮賊, 把這股實力最強的叛軍趕出齊郡戰場, 從而給張須陀和周法尚聯手剿賊贏得充足時間。現在齊王楊喃就在泰山腳下, 就在中川水邊, 就在沙溝和山茌一線與白髮賊激戰, 只要張須陀權接受齊王楊喃的邀約, 兩軍前後夾擊白髮賊, 必能一戰而勝, 暫時解決掉白髮賊這個最大的威脅。
然而, 如此一個必勝之策, 張須陀竟視而不見, 置之不理, 為什麼?這其中所蘊含的戰機他看不到?如果他不抓住這個戰機, 其中所蘊含的危險就會無限放大, 白髮賊極有可能在關鍵時刻冒險分兵, 一部繼續阻擊齊王楊喃, 一部則從張須陀的背後展開攻擊, 如此就形成了河北反賊牽制周法尚, 而白髮賊則乘機與齊魯反賊夾擊張須陀之不利局面。白髮賊和齊魯反賊攻堅不行, 不代表他們野戰就不行, 而失去了堅固城池剛剛擴軍的齊軍, 是否有能力抵擋兩股反賊的夾擊?如此清晰可見的巨大風險, 張須陀難道看不到?
張須陀看了秦瓊一眼, 神情複雜, 良久, 他終於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