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征軍事實上已不能以最快速度返回東都,而東都風暴在各方勢力的激烈博弈中隨時都有可能失控的危險局面下,水師這支絕對忠誠於聖主的衛府大軍進入東都戰場,不但能在軍事上迅速結束這場風暴,最大程度的減少損失,更能在政治上給聖主以強力支撐,如此既能幫助中樞迅速穩定政局,又能在政治清算中輔佐改革派給保守勢力以沉重打擊。
來整聞言激動不已,興奮地問道,「樵公,接下來水師是不是直殺東都?」
周法尚看了他一眼,目露不滿之意,對來整的熱血激情不以為然。
來整當即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好在今天費青奴不在,叔侄兩人可以毫無顧忌的暢所欲言,於是來整恭敬地問道,「樵公,東都已陷入叛軍包圍,岌岌可危,水師既然已經來了,難道還能視若無睹?」
周法尚淡然一笑,指指擺在案几上的行省文書,提醒道,「是東都重要,還是大運河重要?」
行省要求水師儘快增援滎陽,以確保通濟渠的暢通無阻,可見在行省決策中,聖主和遠征軍的安全,要遠遠高於東都的安危。
來整眉頭緊皺,猶豫了一下,問道,「行省有指揮水師的權力?」
「當然沒有。」周法尚笑道,「越王也沒有,但特殊時期依照軍興之法,越王和行省還是可以指揮衛府,不過前提是衛府願意遵從他們的命令。」
「既然如此,當前局勢下,水師為何不迅速馳援東都?」來整質疑道,「擊敗楊玄感,解了東都之圍,黎陽和滎陽諸賊也就不足為慮,一鼓可下,大運河隨即暢通,而行省之命令,顯然是捨本逐末,別有居心。若東都失陷,西京大軍再敗,楊玄感席捲兩京,整個形勢就徹底失控了,到那時我們再無任何優勢,又拿什麼保障大運河的暢通?」
周法尚讚許點頭,「你說得對。既然你都能看到東都的重要性,為何行省卻看不到?行省獲得的訊息遠遠比我們多,對形勢的了解遠遠比我們透徹,雖然之前我們還寄希望於早早打通大運河後,二次東征還能繼續下去,但行省在看到齊王久攻黎陽不下,就應該知道齊王已不惜以與聖主反目為代價,決心置二次東征於死地,決心利用二次東征的失利和這場風暴給聖主以重創,繼而迫使聖主在皇統一事上做出讓步,這時行省就應該集中力量拯救東都了,然而事實卻不是這樣,行省依舊要打通大運河,為什麼?」
來整稍加思索後,遲疑著答道,「是因為山東人控制了行省決策,有意讓關隴人自相殘殺?」
周法尚搖搖頭,「行省那邊非常複雜,正常來說凡是你能看到的,你能分析出來的,一般都與事實大相徑庭。」
來整疑惑了,再度陷入沉思,但政治博弈的確是太複雜了,給周法尚這麼一說,他覺得各方勢力都有可能控制行省決策,都有可能從自身立場出發,暗中推波助瀾,以持續惡化東都局勢來攫取私利。比如周法尚,之前他就明確表示,不願過早進入東都戰場,擺明了就是坐山觀虎鬥,任由關隴人自相殘殺,以便江左人從中漁利。比如齊王,因為他的特殊性,他怎麼做都不對,即便他留在齊魯按兵不動,日後也一樣會成為聖主追責的理由,齊王的一舉一動都會被所有人以最大惡意去揣測他的動機,結果逼得齊王不得不去做最大的「惡人」。
來整不敢亂說話,更不敢亂發表意見了,「末將愚鈍,唯樵公馬首是瞻。」
周法尚笑了起來,「遵從行省命令,趕赴滎陽剿賊。另外告之黎陽的齊王,我們就不去黎陽戰場湊熱鬧了,直接去滎陽剿賊,先打通通濟渠。」
水師到了滎陽,事實上占據了一定的主動權,向西可以支援東都,支援行省,直接威脅楊玄感;向北可以斷絕齊王的進京之路,可以把崔弘升和陳棱從「被動」中「解救」出來;而水師在控制大河水道之後,不但斷絕了楊玄感和黎陽之間的聯繫,也斷絕了楊玄感與滎陽之間的聯繫,這也有助於緩解東都危局。另外水師在打通通濟渠之後,對黎陽的齊王形成了重壓,如果齊王繼續久攻不下,永濟渠遲遲不能打通,齊王的罪責就大了,各種理由藉口亦顯得「蒼白無力」。
周法尚求穩,在穩妥中求最大利益,為此不惜犧牲國祚利益、中央利益,對此來整大為感慨,虛心受教。
第五百一十六章 穩中求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