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沒有一刻的耽誤,都在沒日沒夜的急行軍,彼此之間的距離始終有三四百里,也就是說,除非董純和梁德重肋生雙翅在天上飛,否則無論如何也追不上叛賊了。至於藤城鷹揚府,或者彭城東北邊境的蕃縣、薛縣、昌慮等地,估計在叛賊蓄意破壞沿途驛站後,完全斷絕了與彭城之間的聯繫,根本就不知道他們所看到的穿著鷹揚戎裝的軍隊是來自譙郡的叛賊。假如叛賊知道自己勝券在握,藉機燒殺擄掠的話,那麼這些邊境縣鎮極有可能遭到重創。
董純憤怒、無奈,最終化作一聲黯然長嘆。這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不要說他自己不相信,他的政敵亦不相信,東都和皇帝就更不相信了,他們會認為這是董純的故意所為,帶有某種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或許董純自認為此事是他的恥辱,奇恥大辱,在付出慘痛代價後還是讓叛賊逃之夭夭了,但真相一旦放在某個特定的大背景下,與複雜的政治、利益相關聯,那麼真相就會有無數種解讀,而每一種解讀,距離真正的真相都越來越遠。
當前的大背景就是東征,而戰爭不過是政治的延伸,是解決政治問題的一種手段,所以追本溯源,本朝當前的政治核心是改革,從「門閥士族」政治向「中央集權制」政治艱難改革。
自魏晉以來,中土陷入長期的分裂,門閥士族政治就此在中土崛起並延續了四百餘年。如今中土一統,兩代皇帝和改革派勢力都一直在竭盡全力重建中央集權制,但遭遇的阻力是難以想像的,因為這直接關係到門閥士族對權力和財富的占有,假若中土的權力和財富都集中到皇帝和中央,那麼門閥士族怎麼辦?先帝以溫和手段改革,反反覆覆,成果有限。今上繼承大統後,銳意改革,以激進手段加快改革步伐,結果便是各種矛盾全面激化,改革派和保守派之間的衝突日益激烈。
皇帝和改革派勢力若想推進改革,完成改革,首先要有一個穩定的國內外環境。國內一統,百姓安居樂業,環境很好。國外則有北虜諸種尤其是突厥人的巨大威脅,所以必須發動戰爭來遏制和緩解北虜對中土的威脅,為此皇帝開始進行戰爭準備,比如修繕長城以加固防禦,修建運河以保障南北運輸。接著皇帝發動了西征,滅了吐谷渾,穩定了西陲。現在又要發動東征,要滅了高句麗,以穩定遠東局勢。西陲和遠東局勢都穩定了,則可以集中力量對付大漠北虜,把正在發展壯大中的東。突厥人對中土的威脅徹底扼殺在萌芽狀態。
以舉國之力進行對外戰爭,對國力的損耗和普羅大眾的傷害是可想而知的。國力耗盡了,普羅大眾傷痕累累,門閥士族又豈能獨善其身?所以朝堂上的保守派勢力都堅決反對皇帝和改革派發動一場接一場的戰爭。齊王楊暕突然失去皇統繼承權,便是源自改革派和保守派之間的政治廝殺。
在這種政治大背景下,徐豫地區爆發叛亂,叛賊屢次斷絕運河航道,而董純竟然戡亂不力,不但未能剿殺叛賊,反而讓叛賊逃到了齊魯,其背後原因何在,一目了然。你董純就是朝堂上的保守派,你反對東征,所以你縱然叛亂,庇護叛賊,試圖阻止皇帝和中央進行東征。
董純憤怒的是,政敵所用的手段太過卑劣,可謂無所不用其極,讓人防不勝防;董純深感無奈的是,朝堂上的政敵為了確保東征如期開始,並確保在東征期間,國內政局穩定,不惜一切代價要把自己趕出徐州,趕出軍隊,要剝奪自己的軍權;董純黯然嘆息的是,對手的計謀得逞了,他們成功地把自己趕出了徐州,剝奪了自己的軍權,由此不難聯想到對手的強大,東征事實上已不可阻擋,而中土將要為此付出難以想像的巨大代價。
一切均成定局,董純也失去了剿賊的動力,只是讓他深為恥辱的是,自己戎馬一生,臨了還栽了個大跟頭,竟然連自己的對手是誰都不知道。
一定要找到賊首,要知道賊首是誰。
董純回到彭城,一邊報奏東都,一邊急書魯郡郡守,簡略述說了一夥徐州賊正竄入魯郡之過程。這伙賊人狡詐而殘忍,必將對魯郡乃至齊魯局勢產生重大影響,為此董純警告魯郡郡守,為防患於未然,還是儘快將這伙賊人剿殺為好,一旦讓他們逃到蒙山形成氣候,則後果不堪設想。
由於義軍斷絕了驛站傳遞,藤城鷹揚府未能接到彭城衛府的命令,始終待在自己的營盤裡,對正在北上
第六十九章黯然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