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之事,吾等身為人臣,心中悲戚自是應當,追查真兇亦是理所當然。但吾要提醒諸位,眼下局勢之惡劣,一旦陛下駕崩之訊息傳出,非但這數十萬大軍頃刻之間軍心崩潰,便是遠在萬里之外的長安,亦會天翻地覆!」
他泛著血絲的眼睛灼灼的盯著帳內諸人,一字字道「諸位,陛下駕崩,已然無可挽回。相比於追查真兇,更為重要的是要將這數十萬大軍帶回去,要穩住長安之局勢!否則,若是軍心渙散指使數十萬大軍埋骨遼東,甚至使得長安局勢崩壞社稷傾頹,吾等還有何顏面踏足大唐土地,還有何顏面再見大唐父老?值此危急存亡之關頭,還請諸位保持理智,約束麾下兵卒,誰若是因為一時之義憤導致不可挽回之後果,刀斧加頸之時,休怪吾不念袍澤之情!」
眾人無言,沉默以對。
非是大家對李二陛下不忠,正如李績所言,更為重要的是將這數十萬軍隊帶回大唐,並且趕緊返回長安穩定局勢,若是被那些居心叵測之輩謀朝篡位,致使社稷傾頹,他們死後還有何顏面去見陛下?
一切懷疑、憤怒都只能暫且擱置。
忠於李二陛下、誓要找出李二陛下駕崩之真兇是必然的,帳內眾將皆與李二陛下並肩作戰多年,除去君臣之義,更有袍澤之情,焉能眼睜睜的看著李二陛下駕崩卻無動於衷?
但是更重要的,大家難免在心中各有盤算,如何揪出真兇,如何將自己從嫌疑之中摘乾淨,如何在未來的朝堂之中保持以往的權勢富貴,甚至於如何更進一步……
其利弊害,人之天性也。
當漂泊於大海之上,飽受冷風寒浪侵襲的水師得知數十萬大軍棄城而走,狂奔敗逃的消息之時,上上下下所有將校、兵卒盡皆一臉懵然。
旗艦之上,蘇定方瞪大眼睛看著報訊的校尉「怎麼可能?」
數十萬大軍圍攻平穰城,固然傷亡慘重,但是高句麗軍已然明顯不濟,只需強攻下去,用不了幾日即可破城而入,覆亡高句麗。
豈能在這等時候退兵?
此刻一退,先前大半年的征伐豈不是白白浪費,數以萬計的大唐虎賁埋骨遼東,豈不都白死了?
陛下怎麼可能下達這樣的命令?
那校尉道「事實如此,大軍一日之間便撤退百餘里,末將奉英國公之命前來下令,令水師即刻撤回華亭鎮,以免遭受敵軍偷襲。」
即便如此,蘇定方依舊不信「不可能!是否是久攻不下,大軍施展了何等策略,以引誘高句麗軍出城追擊,再伺機反殺?」
校尉搖頭道「撤軍是一定的,至於原因,吾等不知。不過……」
見他猶豫,蘇定方怒叱道「這等時候還吞吞吐吐,莫非以為本帥不會殺人?」
校尉嚇得單膝跪地,道「只因最近平穰城內外盡皆傳揚著一則謠言,許是跟大軍撤退有關,但其實又毫無道理,在下不知當說不當說。」
蘇定方道「說!」
「喏!」
校尉道「最近平穰城內外流言四起,說是前些時日高句麗『王幢軍』潛伏於安鶴宮後的深壑之中,正巧陛下前往視察,受其突襲,墜馬負傷,且被淵男建射傷眼目……」
蘇定方悚然一驚。
水師屯駐海上,只負責將糧秣軍械輜重運到軍中,來回皆無法接觸外人,故而他還是首次聽聞這等謠言。
雖然令人難以置信,可是眼下數十萬大軍毫無徵兆陡然撤軍,連唾手可得的勝利都放棄,兩相結合,蘇定方心裡泛起一絲驚悚的念頭……不會吧?
可若果真是陛下出了什麼意外,水師又當何去何從?
當真聽從英國公之命,自海上返回華亭鎮,徹底放棄這唾手可得之勝利?今日放棄這大好局面,異日再想覆亡高句麗,又得徵集多少糧秣、損失多少兵卒?
蘇定方左右權衡,沉吟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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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兩百五十四章 功敗垂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