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投降給胡騎或許還有幾分羞恥之心作祟,可投降給戰功赫赫、所向無敵的右屯衛,那還有什麼可羞恥的?
認慫不丟人……
關隴軍隊這般迅速、果決、堅定的棄械投降,結果使得卯著勁兒奔襲而來準備大開殺戒的右屯衛差一點閃了腰……
大家都是漢人,雖然立場不同,可人家都已經棄械投降了,渭水北岸黑壓壓無數兵卒蹲伏於地,總不能再策騎衝鋒殺戮一番吧?
風雪之中,數萬奔襲而來的右屯衛騎兵硬生生在關隴軍隊陣前止住衝鋒步伐,兵卒將情形報於中軍的房俊知曉,房俊蹙起眉頭,下令道「令其盡皆散開,安置於渭水岸邊,不得組成陣列。詢問其主將何人,將其待到本帥面前!」
「喏!」
王方翼當即帶兵上前,驅策關隴軍隊向著渭水岸邊遷移,縱使局勢生變也不至於快速組成陣勢給右屯衛帶來威脅,而後長驅直入,將賀蘭淹帶到房俊面前。
眼瞅著數萬大軍被豚犬一般驅使著向渭水岸邊分散安置,賀蘭淹並未有太多兵敗之恥辱,反倒暗暗鬆了一口氣。
賀蘭家在關隴門閥當中本就不是核心,權勢、地位都不足,且家中缺乏驚才絕艷的領袖人物,漸漸淡出關隴的權力核心也不是一日兩日。而眼前這些兵馬已經是賀蘭家最後的家底,若是此刻盡皆戰死於此,那麼無論此次兵諫最終之勝者是誰,賀蘭家將毫無疑問將在門閥之中銷聲匿跡,徹底沉淪下去。
只要保得住這些兵馬,那麼就算是還有一分底氣在,休養生息個二三十年,或許還能東山再起……
賀蘭淹被帶到中軍,見到獵獵飛舞的旌旗之下一員大將頂盔貫甲端坐馬背之上,威風凜凜,清癯的面容銳利的眼神,正是房俊。此刻,正有一個袒露手臂、滿面虬髯的健碩胡人策騎立於房俊面前。
他上前兩步,單膝跪地,垂首道「末將賀蘭淹,參見越國公!」
房俊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打量一眼,溫言道「原來是賀蘭將軍,怪不得能夠力克萬餘胡騎而陣列不散。」
一旁的贊婆一張滿是虬髯的大臉漆黑如墨,無地自容,恨恨的等著賀蘭淹,恨不能抽刀將這個無恥之輩砍了了事。
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折損無數兵卒,鏖戰不休僵持不下,結果房俊大軍一到,尚未接陣,這個關隴將領二話不說直接下令,數萬兵卒一齊棄械投降,連掙扎一下的心思都沒有……
你特娘的若是投降為何不早早投降?非得將吾麾下兵卒殺傷一番再投降,弄得吾想要報仇都沒法!
賀蘭淹悶聲道「敗軍之將,豈敢當越國公之誇讚?惟願越國公念在親戚份上,對賀蘭家的家兵網開一面。至於末將……要殺要剮,絕無怨言。」
賀蘭家與房家的確沾親帶故,但是因為賀蘭楚石兄弟對瓜嫂武氏極為苛虐,導致武媚娘深恨賀蘭家。而武媚娘深受房俊之寵愛天下皆知,甚至將房家產業悉數交予武媚娘打理,由此可見武媚娘對於房俊的影響。
有這樣的恩怨讎隙擺在這裡,眼下又是各為其主,房俊又豈能對自己客氣?
惟願自己態度良好,能夠平息房俊的怒火,不至於將賀蘭家的家兵盡皆充作軍奴,甚至乾脆屠戮一空。
只看房俊將關隴軍隊盡皆驅趕至渭水岸邊,恐怕已經動了殺心,畢竟殺人之後往渭水裡一扔,實在是乾淨利落,還能免得大批屍體在春日之時爆發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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