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親王之尊,坐在馬上連聲喝叱,這等威勢非是一般人可以抵擋。
然而他面前的不是一般人……
為首那個校尉絲毫不懼,肅容道「好教王爺知曉,吾等乃是奉命在此警戒巡邏,農莊溫棚之中有來自海外的高產糧食,正在培育,為防有居心叵測之人予以破壞,故而不得不加倍小心。王爺若是認為吾等違反軍法,自然可以去衛尉卿投訴,不過……」
他目光掃過地上躺著的屍體,冷聲道「末將懷疑此人乃是被殿下縱馬撞死,還請殿下隨吾一道,前去京兆府解釋清楚為好。」
李元軌怒喝道「大膽!吾乃堂堂親王,爾是何人,誰給你的膽子,敢這般誣陷本王?不要命了麼?」
那校尉淡淡道「末將右屯衛都尉高侃,王爺若是要末將的性命,一刀斬來便是,末將絕不避退。不過既然眼下出了人命,末將奉勸王爺一句,還是一同前往京兆府,解釋清楚為好。否則難免有不明真相之人,認為王爺性情暴虐、殘害百姓,甚至意欲將屍體推入灞河,毀屍滅跡,怕是對王爺的清譽有損……」
「放肆!」
「區區一個校尉,亦敢在王爺面前囂張?」
「速速退去,否則要你項上人頭!」
……
左右霍王府親衛紛紛出言呵斥,怒火沸騰。
主憂臣辱,主辱臣死,這些人盡皆是李元軌的貼身親衛,如何能任由這些兵卒對自家王爺這般說話?
紛紛摩拳擦掌,只待王爺一聲令下,便衝上去大開殺戒!
拿著幾張強弓勁弩,就以為天下無敵了?
幼稚!
李元軌坐在馬上,面深似水,閉口不言。
他知道,今日之事,怕是無法善了,去京兆府他不怕,撞死人的的確是他的親衛,京兆尹馬周素來剛正無私秉公直斷,斷然不會冤枉了他。但此事一旦張揚開,怕是那些御史言官們必然蜂擁而上,彈劾他的奏疏一封一封飛進大內……
可眼下他知道,他走不了。
眼前這個校尉如此強勢,必然有所依仗,一瞬間他甚至懷疑這是不是一個局……
是房俊要搞他?
李元軌心裡驚疑不定,抬手制止親衛們叫囂,盯著高侃,緩緩道「清者自清,本王便隨同爾等前往京兆府。」
「王爺!」
「王爺!不能啊!」
「您乃是天潢貴胄,即便有錯,那也應當由宗人府處置,他京兆府算個屁,焉敢審訊王爺?」
親兵們紛紛驚呼,憤怒的勸阻李元軌。
平素他們這些人在徐州耀武揚威橫行無忌,何曾受到這等羞辱?
李元軌抬手,親衛們頓時一靜,他環顧左右,說道「稍安勿躁,此地非是徐州,天子腳下焉能任憑爾等聒噪?左右不過是前往京兆府,說明情況即可,毋須擔憂。」
高侃亦道「王爺說得是,不過一個農夫而已,有什麼大不了?又非是王爺肆意殺戮,意外這種事總是難以避免,頂了天也不過是罰些金銀,只是要耽擱一天行程。王爺,咱們這就去京兆府吧?」
他順著霍王的話,說得很輕鬆。
不順著不行,萬一霍王李元軌當真發作起來,縱馬離去,難不成他還真敢將其射殺?
一旦李元軌離了現場,那這個局可就白費了,似這等要錢不要命的地痞混混可不好找……當然,原本只是設想能夠重傷,給李元軌添添堵,現在居然意外摔死了,看來能夠狠狠的咬下來李元軌的一塊肉,比房俊交待的更加完美。
只是人既然意外死了,回頭多多賠償一些銀錢才是……
李元軌知道今日是不可能走脫的,如果這是一個局,房俊必然是想讓自己背負一個「縱馬撞死農夫」的罪名,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不過就算如此,除了噁心自己之外,又能如何呢?
堂堂大唐親王,撞死一個農夫值當什麼?大不了就是多賠點錢而已。
當下便頷首道「那就速速前去京兆府,請京兆尹裁決吧,本王封地之中事務繁忙,早早解決此事,早早返回封地。」
他顯然將事情想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