剌都滿臉鐵青,像是要吃人一樣地瞪著他們。
仆散安貞對河北的控制,主要依託河北東路的漕河沿線,而以霸州益津關作為控扼西、北兩個方向的樞紐。所以他自家領兵北上以後,又讓原本負責景州漕運司的大將紇石烈蒲剌都帶了兩千精兵北上移駐,確保己方的退路。
紇石烈蒲剌都剛從景州趕到益津關,就聽聞仆散宣使兵敗,自家被蒙古人俘虜,而蒙古人還追著定海軍一路向南。他大吃一驚,連忙又帶了幾個傔從往前線探察。
熟料趕到此地,正撞著本方將校人人驚恐,全都在宣揚定海軍的厲害,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去年、前年漕運斷絕,那郭寧仗著海運之利,撈了無數的好處,這才堆出這樣的軍隊!」紇石烈蒲剌都兩眼中滿是怨毒之色。他道:「如今漕運將要打通,我們占著漕河之利,坐地收錢、練兵,一定能練出精兵!到時候,再向朝廷上書請旨,懲治郭寧不顧友軍之罪!」
幾名將校愣愣地看著紇石烈蒲剌都,彼此對視了兩眼,誰也沒應聲。
過了會兒,還是那個女真人守將忍不住譏嘲:「郭寧以數萬人馬橫行遼海、山東,這幾年來,沒見有奈何他的。現在他以萬人正面硬撼蒙古萬騎,殺傷數千,奪下成吉思汗的白纛,軍威馬上就要震動天下。難道紇石烈將軍打算糾合仆散宣使的勢力,和他硬碰?」
「不如此,還能如何?」紇石烈蒲剌都大叫。
邊上幾個傔從連忙上來阻止:「將軍,噤聲!噤聲!」
紇石烈蒲剌都壓低嗓音,待要再講,卻見身前的將校們神色不對。
「狗日的,你們什麼意思?你們都是女真人啊,不要亂來!」
守將被嚇得猛打一顫,嘴唇亂抖:「我,我……」
邊上那負責哨探的軍校苦笑道:「郭寧的麾下,可不是沒有女真人。何況我雖是女真人,早年讀過漢家的書,識得幾個漢字,作得漢兒的文章。」
又一人也道:「郭寧既然勝了這一場,接下去必定要拿河北,我看朝廷是擋不住的,說不定還會順水推舟呢。咱們又何必硬頂?不如及早把益津關獻上,換點些小功勳,大不了以後不當兵了,各自回鄉種田。」
這兩句話出口,旁邊其餘數人連連點頭,就連守將也露出釋然神色。
「你們敢!仆散宣使這才兵敗幾天,你們就成了這樣?咱們手底下還有兵馬,還有地盤,大有可為!你們怎麼就……」
紇石烈蒲剌都抬手戟指,恨不得拔刀把這些叛徒全都砍死。
可轉念一想,益津關的守將如此,河北各地的守軍恐怕也都如此,甚至自家手底下的兩千兵,多半也不是什麼硬骨頭。跟著仆散宣使在河北辛辛苦苦練兵一載,卻只聚集出這等貨色,他忍不住又恐懼,又沮喪,渾身都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