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師的女方家屬拿著把手電筒,點頭哈腰地過來接待,家屬自我介紹,是女方的三叔,姓苟,五十來歲,也是陰婚的牽線人。
苟三叔在明亮的車燈映照下,滿臉帶著苦的憧憬。
「我是一名人民教師,我讀過《周禮》,《周禮》裡邊就說了:『禁遷葬與嫁殤者。』『嫁殤』,就是指配陰婚吧。其實我們知道,這風俗是惡俗。」
「但是我們白髮人送黑髮人,也是心疼這孩子,年紀輕輕的,沒嫁人生子就得病死了……只是給她爸媽晚年失子,求個心理安慰,沒想到會有這麼大的反應。還輕請各位天師作作法,消除一些惡念,不要再報應到我們村子裡了。」
盛君殊站著,仰頭看見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槐樹,槐樹的樹枝是粗壯虬勁的,樹形不大規則,乍一看像結了很多肉瘤。寒風颳過滿樹枯葉,發出一陣嘩啦啦的粗嘎聲響。
他轉過來,指著那棵樹問:「兩個人就在這棵樹底下?」
苟三叔滿臉愁苦地應了一聲。
苗西的風的確冷得刮骨,衡南攏了攏帽子。槐樹之下是兩間連著的小木屋,木屋是拿木片鉚釘搭建的,極其粗陋,木門上掉了漆,被風吹得來回碰撞。
這麼冷的天,都不知道暖氣有沒有。
盛君殊轉過去,頭大地盯著肖子烈:「這就是你選的『酒店』?」
「差不多吧。」肖子烈打量木屋,「反正也是標間配置。」
「確實當年開發景點留下的兩間小木屋。」苟三叔說,「剛好兩間標間,裡面床單被褥都是新的……」一看聖君殊神色不對,拐了個彎,「或者我們東村也可以住的,就是遠一點。」
肖子烈說:「師兄別那麼孬嘛,我們來都來了,當然是開局大的,住得離墳近一點才有趣嘛。」
盛君殊揮揮手讓苟三叔走了,心平氣和地攬過肖子烈肩膀:「師兄不是孬,我們兩個睡土坡上都行,主要是你師姐在……」
「我也可以。」衡南的聲音從背後傳出來。
盛君殊回頭,衡南不太高興地盯著他:「師兄,以前我風餐露宿,大橋下面都跟你們一起睡過,現在我怎麼就住不得了?」
盛君殊也很想問自己一句,現在怎麼就覺得她住不得了?
衡南又來了一句:「你不要看不起我。」
「我沒有看不起你。」盛君殊平靜地說,他頓了一下,扭向肖子烈,「我們三個最好住在一……」
「我才不要和你們倆住在一起!」少年眸光一利,背起登山包,腳一點踹開門,飛快鑽進去,「我晚上戴耳機睡什麼也聽不見的,師兄師姐自便。」
說完,小木屋的門「咣當」關上。
盛君殊再度無力地嘆了口氣。拎起行李箱,看了一眼衡南:「進去吧。」
衡南喜歡住酒店,眼前的這個木屋雖然簡陋,但也在她的喜歡範圍之內。她從容地走進去換鞋,打開燈,向窗外望了望,拉攏窗簾,去洗杯子。
等盛君殊從車上搬好了行李,屋子裡已經是另外一番景象。拖鞋朝他擺好,熱水在壺裡沸騰。略顯黯淡的床頭燈開著門,空調暖風已經開了。
木屋裡僅有兩張地鋪好被子,空氣里漂浮著一股溫熱的香味,是衡南坐在地鋪上垂眼塗抹護手霜。
盛君殊心裡稍稍一動,竟然在原地立了一會兒。
如果說千年前,在他尚年少時候,心裡有過對未來妻子的全部的幻想,其實也不過就是這幅模糊溫暖的畫面。
氤氤一室溫,寂寂燈下人。
如果有所出入,就是師妹坐得更為慵懶,皮膚在燈下如細瓷,濕發的水珠滾進肩側,吊帶掛在露出的手臂上,冷艷……妖嬈。
看似很違和,但其實卻也很和諧……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收回神志,清清嗓子:「我先……洗個澡。」
「等一下,」衡南站起來,攏了攏頭髮,在盛君殊驚異的目光中,繞過他先一步往小小的淋浴間去,「我幫你調水。」
大概是年久失修,水溫有點不太穩定,她小時候用過這種老舊的雙閥熱水器,師兄那麼有錢,估計沒用過。衡南讓他盯得不太自在,回頭瞥他一眼:「看我幹什麼?」
水柱嘩嘩地澆在她手上,盛君殊
姻緣(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