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荒唐的事,大概莫過於他這般。
朝廷委以鐵官之職,結果乾著幹著朝廷沒事,他也沒事,但整個行業沒了!
程家牽涉謀反,被抄家滅族。
卓家受了牽累,如今也大不如前。
司馬昌原本幹得好好的,負責監督鐵器生產,徵收稅賦。
可突然之間手底下接連出了兩個反賊,鐵稅也收不上來了,頓時如五雷轟頂。
苦苦煎熬了許久之後,正當司馬昌以為朝廷忘了他這麼個人的時候,始皇帝的詔書終於到了。
二人懷著忐忑的心情,踏上了前往咸陽復命的路途。
馮家與司馬家乃是世交。
馮冀雖然名為幕僚,實際上與司馬昌卻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
「官長,司馬家世代仕秦。」
「先有祖輩滅蜀之功,又有父輩助武安君破趙之績業。」
「無論如何,陛下都不會懷疑您與反賊有勾連。」
「程家出事的時候,黑冰台己經徹查過一遍。若真與您有什麼干係,還能等到今天?」
馮冀再次勸說。
司馬昌慢慢點了點頭,安心些許。
治下出了這麼大的紕漏,而今也只能指望祖上的餘蔭庇護了。
「官長,我等行路艱難。」
「你可是答應了進京之後,要擺酒洗塵來著。」
馮冀故意岔開話題,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
「本官再落魄,也不會差了一頓酒。」
「馮兄,請。」
司馬昌豪爽地笑了起來。
「走著唄。」
馮冀做了個請上車的手勢。
時近正午。
茶樓酒肆中逐漸熱鬧起來。
司馬昌點了一大桌酒菜,連跟隨前來的僕從也都賞了酒肉。
萬一始皇帝問罪的話,後果難料。
還不如大方些把家財花銷乾淨呢,好歹法場問斬之後,念在主僕一場有人給他收屍。
「蒙家一次訂購了十萬斤鐵器?」
「怪不得呢,我就說蒙家不會無端敗落,原來如此。」
「十萬斤鐵器?你莫不是說笑?」
「什麼說笑!我舅舅經營車馬行,接了不少內務府的生意,這是他老人家親耳聽到的,還能有假?」
「光是一個鐵磨,據說就有兩萬斤!」
「什麼?兩萬斤的磨?那怎麼能轉得起來。」
咸陽城中從來不乏關於政事、世家的小道消息流傳。
司馬昌聽到『鐵』這個字眼,不由多看了幾眼隔壁的酒客。
可是對方似乎發覺有人在探聽,故意壓低了聲音。
「內史令與……勾結,中飽私囊,侵吞……」
「飛揚跋扈,權勢滔天,誰人敢惹?」
「皇家都被蒙蔽其中?!」
「肥了陳、寧二人,十萬戶升斗小民幹上一輩子,都不如他們這一次賺得多。」
司馬昌眉頭緊蹙,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個名字。
陳慶!
將作少府改制,合併入內務府,冶鐵產出逐日攀升。
程家滅門,卓家倒台,背後全是此人在操控!
他落到今日這般田地,陳慶算是罪魁禍首。
馮冀看出了老友的意動之色,起身向旁邊的酒桌走去。
「諸位。」
他首接摸了幾塊碎金子出來,拍在桌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不知方才你們說的飛揚跋扈,權勢滔天,無人敢惹的是哪位?」
酒客們詫異地抬起頭。
等看清桌上的碎金後,臉色才逐漸好轉。
「是我!」
不待他們回答,一名錦衣華服,盛氣凌人的貴公子邁著八字步從樓梯上走下。
「不知哪位在找本公子?」
寧嗣派頭十足地抖了抖大袖,高傲地仰著腦袋。
司馬昌遲疑地打量著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