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正道給洪金保寫信是忽悠他拍《籠中烏鴉》,但關於動作片第三次革新的說法,並不是忽悠:「縱觀電影發展歷史,是從不真實逐漸走向真實,並變得越來越真實這樣一個過程。動作片的發展歷史也是如此,最開始動作片是戲劇式打鬥,李小龍覺得太假,引入真實格鬥,對動作片進行重大革新。但就真實性而言,還遠遠不夠。這個時期拍甲揮拳將乙打倒,都是兩個鏡頭,第一個鏡頭,甲揮拳打向乙的臉,在即將擊中乙臉的瞬間進行切換;第二個鏡頭,乙被擊中,痛苦地倒下。再配上比較逼真的音效,能帶給觀眾強烈的真實感。
從80年代中期開始,以你、程龍為首的一批電影人對這種拍法進行了革新,甲揮拳將乙打倒變成了三個鏡頭。鏡頭一,甲揮拳打向乙;鏡頭二,清晰展現甲的拳頭打中乙的臉;鏡頭三,乙中拳倒下。多了一個中拳的鏡頭,讓電影擁有更強的打擊感,也擁有更強的視覺衝擊力。到了90年代,香江電影人大批到好萊塢發展,將這種拍攝方式帶到了好萊塢,並逐漸擴展到全世界,改變了全球動作片的拍法。這是香江電影對世界電影的重大貢獻,也是你們對電影語言的一大貢獻。」
洪金保他們將甲打倒乙從兩個鏡頭變成三鏡頭,甚至四鏡頭,只是覺得這樣打出來更好看,更刺激,觀眾會更喜歡,只是為了賺到更多的錢,沒想過其中的意義。
沒想到許正道對他們的這個創造評價如此之高,認為是改變世界電影的偉大發明。
洪金寶就像吃了人參果似的,發自內心的感到舒服,不由心想,這個年輕人很會講話,對動作片也很有研究!也許他真能搞出一種全新的動作片來!
許正道繼續往下講:「最近兩年好萊塢冒出了一個系列電影《諜影重重》,這個系列第一部的動作戲什麼好說的,第二部的動作戲跟市場上其他動作片完全不同,大規模採用手持攝影加快速剪輯的拍法,電影中的動作極為寫實,沒有任何套路與多餘動作,幾乎抓到什麼就是什麼,顯得真實而殘酷。現在這種拍攝手法還不是特別成熟,但我認為會成為一個趨勢。如果我們能夠將功夫和這種拍攝方式融合,那我們依然能夠引領動作片的潮流。」
這番話真不是信口胡說,《諜影重重》系列,尤其是《諜影重重3》的成功改變了世界動作片的走向。在《諜影重重》之後,很多動作片都開始按這條路線走,甚至連《007》都改變了以為優雅的風格,開始走冷酷寫實風。
韓國電影人在學習這一風格的基礎之上,拍出了大量的佳作。
反而倒是華語片的動作設計沒有跟上這股潮流,顯得有些落寞。
洪金保不認同許正道的看法,《諜影重重》的拍法鏡頭被剪得很碎,不能很好的展示演員的身手和動作,不過現在華語動作片陷入了困境,有年輕導演願意作探索是好事,他笑著鼓勵道:「你好像很喜歡手持攝影,《b區32號》全是手持攝影,《煎餅俠》也有大量手持攝影。也許將手持攝影跟功夫結合,真的能探索出一條新路。」
許正道笑著點頭:「是的,我喜歡手持攝影。我認為電影最重要的是帶給觀眾臨場感,越真實、越能夠讓觀眾沉浸其中的電影會越受歡迎,手持攝影能夠將這種效果做到最佳;我也相信這種拍法能夠引領動作片的新潮流。」
接下來,許正道開始講對影片的一些構思,他沒有講故事、將人物,而是講自己對電影打戲的要求和構思。在這個過程中,洪金保越聽越震驚,許正道的一些構思簡直讓人目瞪口呆。比如有一場戲,攝影機跟在主演的後背拍,他認為這樣能夠極大增強觀眾的參與感。
洪金寶徹底明白華語動作片為什麼衰落了,不是演員打不動,而是缺乏具有創造力,缺能夠拿出新東西的導演。現在的動作片跟十幾年前根本沒有區別,沒人拿出新東西來,觀眾看膩了,也就不願意再看。
拍攝手法創新,只能靠導演。掀起動作片前兩次變革的,不管是自己、程龍,還是李小龍,除了演員和武術指導身份外,本身都是導演。
如果動作片真的有第三次革新,那只能由導演來完成。
洪金保看著神采飛揚的許正道,心想我已經老了,已經沒什麼創造力了,華語動作片的未來,真的只能靠你們這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