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你愛海黛！」基督山伯爵抑制不住激動的情緒問道，散落的黑色頭髮隨身體一起顫動，這位永遠保持高貴優雅的男人這時看起來竟然有些狼狽。
瓦朗蒂娜眼睛含著淚水哽咽回答：「是的！我一心一意地愛她。
」「聽著，瓦朗蒂娜，」伯爵語氣低沉說：「我想求你做件事。
」「如果我能有這樣的殊榮。
」「你剛才稱呼海黛為姐姐，讓她真的做你的姐姐吧，瓦朗蒂娜，把你對我的全部感激都給她，請和莫雷爾好好保護她。
」伯爵的臉色發苦，嘴唇囁嚅許久才道：「從此以後，她在這個世界上就只是孤苦一人。
」「孤苦伶仃的一個人。
」伯爵身後平靜悅耳的聲音複述說，又帶著少少的疑問：「為什麼？」基督山伯爵僵直身體轉過身去，海黛冷峻不動地站在那兒，帶著一種驚訝奇怪的表情望著伯爵，明媚的臉龐變得蒼白，如同聽到一個無法接受的噩耗。
伯爵極力忍耐著，英俊的臉龐一如以往平淡，他想要伸手撫慰眼前的姑娘又遲疑放下，聲音嘶啞道：「因為從明天開始你就自由了，可以在社會上取得你應有的地位，你是位公主。
你是一位王子的女兒！我要把你父親的財富和名譽全部歸還於你。
」海黛的臉色更慘白，她把兩隻潔白的手舉向天空，伸向比她高大多了的伯爵似乎渴求擁抱，含著淚用嘶啞的聲音喊道：「那麼您要離開我了，大人？」姑娘竭嘶底里的呼喊令伯爵內心顫抖，想到以後的生活他又覺得必須狠下心來，仿佛也是為了說服自己大聲道：「海黛！你還年輕，你很美，你本應該享受人生最美好的年華，忘掉我的名字，去追求幸福的生活吧！這是你本應該有的權利！」「很好。
」海黛低著頭令旁人無法看到她的臉色：「我應該服從主人的命令，我將忘掉你的名字，忘記你的容貌！忘記和你所有的過往！一個人去過幸福的生活。
」她向後退一步，準備離去。
「哦，天呀！」瓦朗蒂娜喊道，她這時已靠在倒在地下的莫雷爾身旁，讓他的頭靠在自己的肩上，她忍不住勸說伯爵：「您難道看不見她的臉色是多麼的蒼白嗎？你看不見她有多麼痛苦嗎？」海黛露出一種令人心碎的表情卻又有些倔強諷刺道：「我的妹妹，你為什麼希望他明白我的痛苦呢？他是我的主人，而我是他的奴隸，他有權力看不到這些。
」這一番話完全是對伯爵所說，她那倔強高傲的性格不允許她說出軟弱的哀求，但此刻她無比希望伯爵能發現她這番話裡面哪怕一丁點的依戀。
姑娘的聲音撥動了伯爵隱秘的心弦，當他的目光與姑娘的目光相對，他感到自己再也承受不住那耀眼的光芒，她的眼神是那麼率直堅強，但是裡面卻又蘊含只對伯爵一人的脆弱。
伯爵低下頭反而不敢和這位姑娘對視，低聲問道：「海黛，你真的覺得留在我身邊很幸福嗎？」「我還年輕。
」海黛來到伯爵身前溫柔地答道，潔白的雙手捧起伯爵的臉頰，兩人的眼睛對視，她一定要伯爵感覺到她所擁有的決心。
她聲音平靜回答：「我愛你給我安排得這樣甜蜜的生活，我不想去死。
」死！？伯爵從未想要這位身份高貴的少女死去，她在說什麼？伯爵有些驚愕：「你的意思是，如果我離開你，海黛···」「是的，我就會死，大人。
」姑娘平靜的聲音蘊含不可違抗的堅定。
「那麼你愛我嗎？」伯爵的聲音終於動搖的，多年以來他從未走出那個牢籠，法利亞神父讓他的肉體若離了牢獄，現在海黛的聲音讓他的心靈也即將離開那裡，那個陰暗狹小的地方。
「瓦朗蒂娜！他問我是否愛他。
我的妹妹，告訴他你是否愛馬西米蘭。
」伯爵覺得他的心臟在膨脹，在狂跳，宛如海潮。
他張開兩臂，海黛高叫一聲，留著欣喜的淚水撲進他懷裡：「我愛你！我愛你如同愛一位父親、兄弟和丈夫一樣！我愛你，就象愛生命，愛天主一樣。
因為你是世界上最好，最崇高的人。
」「願一切都如你所希望的，我的天使啊，天主激勵我與敵人奮鬥，給了我勝利又不肯讓我以苦修生活來結束我的勝利，我曾想懲罰我自己，但天主寬恕了我！那麼愛我吧，海黛！有誰知道呢，也許你的愛會使我忘記那一切該忘記的事情。
」伯爵擁抱姑娘嬌小的身軀，他曾以為已經乾枯的內心再次溢滿感情，除了復仇以外他久違品嘗到幸福。
「你是什麼意思，大人？」海黛有些害羞追問，她已經得到了滿意的答案。
「海黛，你的一句話比二十年漫長的經驗給了我更多的啟示，這個世界裡我只有你了。
因為你，我又將重新開始生活，又可以感受痛苦和幸福，但毫無疑問，你將會是我的唯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