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德生大著膽子:「皇上,宮門口圍著百姓眾多,賀家女眷也全都在,這萬一有個好歹……」
鄭新江大著膽子直起身:「皇上,現下民心激憤,不宜對賀老夫人用刑啊。皇上,不急在一時……」
景章帝揉了揉眉心,當底還是顧著自己的名聲,咬牙沒再讓張德生當即打人,沉沉道:「把文書帶來。」
張德生明白景章帝的意思,那二十杖還是得打,但不能今天當著百姓的面打。
張德生走後,景章帝一雙虎目便轉到了跪在地上的鄭新江身上。
「鄭新江辦事不力,罰俸一年,杖五十。今天在賀府門口所有當值者罰俸半年,杖三十。」
鄭新江叫苦連天,也只得領罪謝恩,他這是無妄之災啊。
一路朝宮門口走去時,張德生都在醞釀該如何說。
「張公公,皇上怎麼說?」賀老夫人迫切上前一步,幾日沒睡過一個好覺的身子已有些搖搖欲墜。
李雙晚也抿緊了唇望向張德生。
隨他們而來的一眾百姓,個個都盯著他。
張德生硬著頭皮環視宮門口的眾人,對賀老夫人道:「皇上痛惜賀家兒郎均戰死沙場,讓賀老夫人帶著賀家女眷先回去,不日老將軍他們的遺骸就要抵京了。」
李雙晚聽出了這話里的意思,會不會給賀老將軍及一眾死去的三萬將士一個公道,會不會處置齊王凌雲,一切都要等凌雲回來了再定奪。
凌雲一張嘴巧舌如簧,白的也能說成黑的,無恥得很。
但是重來一世的李雙晚,絕不會讓凌雲再翻身。
「皇上要見隨軍文書。」張德生艱難地說出這句話。
李雙晚點頭:「如此,那我隨文書一起面聖,他身體極為虛弱。」
「這……」張德生朝李雙晚走近一步,壓低聲音:「恆王妃,聽老奴一聲勸,您的父親是鎮國大將軍,如今您又是親王妃,不如先回府吧。」
李雙晚嘴角勾起一絲若有似無的冷笑。
賀老夫人上前一步,攔在李雙晚面前,一雙眸子裡含淚,哽咽道:「老身多謝恆王妃,只是這宮,還是老身自個兒進。」
「老夫人!」
賀老夫人朝她輕輕搖了搖頭,李雙晚如何不知,只得抿緊了嘴,微微點頭。
張德生暗暗鬆了一口氣,兩位內監從賀家僕從手中接過重傷的文書。
李雙晚站在宮門口,抬眼望著這座前世待了五年的皇宮。
宮殿巍峨,兩旁禁軍林立,莊嚴肅穆。
殊不知,這皇宮中每一塊壘砌的磚頭縫裡都流淌著鮮血,鑲嵌著一個一個的冤魂。
賀老夫人進宮時,看到自家女兒賀妃跪在御書房外,不過二十餘天,原先滿頭青絲,如三十年華的女兒竟瞬間就老了。
兩鬢長滿了華發,人瘦得脫了形,細細密密的皺紋爬滿了深陷的眼窩兩側,一頭花白的長髮不簪一根珠釵,單薄素衣,跪在風雪中搖搖欲墜。
可她也不過才四十而已。
與景章帝算是青梅竹馬,二八芳華那年她是滿懷著對未來的希冀嫁給還是太子的景章帝的。
她有過自己的孩子,胎死腹中。
是被人所害,太子雖知害她之人是誰,卻沒有處置,只殺了一個替罪羊。
後來她明白了一個道理,作為手握重兵的將軍府嫡女,嫁於太子為側妃,是不能擁有自己的孩子的。
絕子藥,是在景章帝登基,冊封皇后的當天,她親自命人熬了,喝下的。
賀老夫人看著風雪飄搖中的女兒,一直強撐著沒有落下的淚終於滾滾而落,她扔掉拐杖,撲到女兒面前。
「青兒,起來,你起來。」
「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