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極為傷人的神色看著她笑。
那神色她再熟悉不過——是鄙夷,是嘲諷。
議論聲也隨著笑聲傳入耳中,一下下扎在段子矜的耳膜上。
雜七雜八的細碎,她聽不清,卻能想像到他們一定是在說她自不量力,痴人說夢。
且不說江臨還有個貌若天仙的國民女神,光是天底下對他抱有思慕之心的姑娘就多得數不過來。
她段子矜憑什麼?憑這一身噁心得讓人反胃的傷疤嗎?
多可笑呀。
別說是旁人,就連她自己都想跟著一起笑了。
嘲笑聲越來越大。
她四下環顧一圈,所有人都在笑,只有傅言、商伯暘和邵玉城複雜而嚴肅地望著她。
還有盡頭那個看不清臉的男人。
放了一半ppt的電腦因為太久無人操作而進入自動休眠狀態,他右側大屏幕也暗了下去。
此時此刻,他是完全被浸沒在昏暗的光線里。
驀然間,卻有極淡的嗓音從那個方向傳來——
&笑嗎?」
少部分反應敏銳的人微微一怔。
議論聲的隨著這句話消下去幾分,卻仍有許多人停不住地對低頭靜立在會議室中央、臉色慘白的女人指指點點。
那道極淡的嗓音陡然拔高了些,不遺餘力地壓向會議室里每一個人。
&好笑嗎?」
邵玉城的眼皮狠狠一跳,心道糟糕。
果然,陰影里那如蟄伏的雄獅一般的男人,緩緩從座椅上站了起來。
隨著視野的升高,逐漸呈現出一股居高臨下的氣魄來。
傅言以手掌按住眉心,順帶擋住了自己的視線。
商伯暘大氣不敢出地坐在椅子上,整個人僵硬得像一尊雕塑。
空氣靜謐了幾秒。
緊接著,巨大的響聲震顫著所有人的心。
江臨一腳把他身後那把價值不菲的椅子踹翻了。
椅背撞在旁邊的投影儀上,連帶著電腦一起砸向地面。
他從陰影里走出來,冷靜得可怕的俊容,話音依舊淡淡:「誰能給我講講,什麼事讓你們覺得這麼好笑?」
段子矜默不作聲地拉下襯衣袖口,遮住那些醜陋的傷疤。
傅言交給她的事還沒有辦成。
她幫不了米藍了。
若是如此,只能讓阿青先把米藍帶到美國去了。
以阿青在歐美娛樂圈裡的人脈,給她找個像樣的工作不是什麼難事。
只是,想起米藍對《傾城》這部電影的執念和付出的心血,她就覺得心裡酸酸的。
突然有點恨起姚貝兒了。
她怎麼能說是米藍把她推下水的?
該恨的人,難道不還有江臨嗎?
可有什麼辦法呢,在她和姚貝兒之間舍誰保誰,信誰疑誰,他早就做出選擇了,何必還站在這裡給人看笑話。
段子矜轉身離開,臨走前,想起什麼似的對傅言道:「傅三公子,你所託的事,段子矜盡力了。」
傅言一貫淡然的眉宇緊緊擰著,薄唇動了動,半晌只說出兩個字:「謝謝。」
&用謝我。」段子矜搖頭。
她以後要帶著米藍離開,勢必會與他作對。
段子矜穿好外套,在保安的陪同下向外走去。
身後響起冷厲地聲音:「站住!」
段子矜腳下一頓,沒回頭,「還有什麼事嗎,江總?」
江臨疾步上前,五指緊扣在掌心裡,小臂處的衣袖被暴起的肌肉和青筋撐開。
他挺拔巍峨的身影無形間便擋住了她的去路。
即使是江總最生氣時,也沒人在那雙涔冷的黑眸里見過這樣濃烈的色彩。
其實還是往日裡那般幽深湛黑,卻總叫人覺得,和平時截然不同。
他的目光死死鎖著眼前的女人,抬手捏住她的下巴,逼她看著他,口吻幾近暴戾地低吼道:「段子矜,告訴我,你是不是想讓我放過那個姓米的女人!」
那一瞬間,所有人心裡都有種預感——
只要段子矜說是一個「是」字,男人便一定會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