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游弋在他們左右的輕騎兵。馬匹並未具裝,騎士也只著皮甲,頭戴小帽,利用其靈活輕便,不斷對荊州兵的突出、空隙部分進行襲擾,或多或少,或聚或散,或出或沒,來如天墜,去如雷逝,正是并州兵騎嫻熟的「鴉兵撒星陣」。
他們在試探荊州兵的弓弩分布,當摸清楚某處弓弩密度較小後,消息會同步給半里外駐馬休整的重騎兵,隨著一聲聲尖銳銅哨,西涼鐵騎終於開始了行動!
鐵山不再緩慢壓迫,而開始加速,再加速!尖銳的陣勢如同一柄利劍,對準荊州兵最薄弱的部位前進!
在馮異安排下,漢兵以武剛車前驅,占據地勢,士卒三重長矛已斜指蒼天,然而他們沒法將每一寸土地都嚴絲合縫布置。
敵人越來越近,無數頂圓圓的鐵胄在起伏波動,與他們身下具裝顏色各異的駿馬匯成了一股洪流,鐵蹄踐踏著當陽河的泥濘,發出了隆隆的轟響,好似要將江漢大地崩裂!
面對岑彭巨砲尚且無所畏懼的荊州兵,眼下卻個個臉色鐵青,鐵流滾滾逼近,如雨點般射出的弓弩竟無法阻擋敵人,只偶爾將一二騎射落——這還是被箭打中頭部撞暈過去的,這五年間,隨著冶鐵技術改進,北方鐵產量翻了幾倍,西涼鐵騎,竟能闊綽到一人披兩層鐵甲,一般弓弩不能穿透。
眼看弩陣不能阻敵,就只能靠肉身了,漢兵們拼命發出吼叫給自己壯膽,但這些勇敢的吶喊聲,下一刻就被槊與肉、矛與甲相互碰撞的瘮人聲響,以及慘叫馬鳴淹沒了。
長矛刺在馬鎧上折斷,劇烈的衝擊使得人仰馬翻,一個荊州兵被馬槊高高挑飛,更多人則在推攮中倒地,被鐵蹄踐踏於腳下,淪為血泥……
魏騎才一衝,馮異的右翼陣列,便陡然出現了一個缺口!
這,誰頂得住啊!?
……
戰鬥剛開始便如此驚心動魄,連遠遠指揮的劉秀,也心生駭然,短短五年,第五倫將魏國騎兵打造得這般可怖,劉秀和馮異都明白,他們低估魏騎了,這支軍隊,和匈奴騎、隴右騎,壓根就不可同日而語。
這魏國重騎兵的戰法其實很老套單一,無非是輕騎掠陣襲擾,然後觀察敵人反應,若有騷動,那重騎就找到了目標。
而若是第一次沒衝動,那就前隊迅速橫向撤離戰線,但漢軍還沒緩過氣來,次隊卻已再度再沖入……反覆如此,總有突入陣列的時候,此時便不論眾寡,長驅直入,周圍游弋的各隊重騎兵,也四方八面響應齊力,一時俱撞!
就算鐵騎陷入了漢軍重圍之中,甚至馬腿折了摔入敵陣,重鎧全裝的騎士一樣能造成可怕的破壞力:他們會拋棄馬槊,改以環刀、鐵鈍器亂舞,一般戈矛刀劍難以破開兩層重甲的防禦,往往十餘人才能制住一個。
如此一來,漢陣反而更加混亂,隨著右翼魏軍步卒也趁機推進包抄,本以為最穩當的馮異右翼,敗下陣來只是時間問題……
而此時此刻,左翼也已開戰,由橫野大將軍王常帶著綠林老兵兩萬人坐鎮,他直面的對手,則是萬脩。
萬脩因腰傷休養多年,如今重入戰陣,半日破藍口聚、斬傅俊人頭,先聲奪人後,氣勢正足,今日得居一翼,在千里鏡中,但見對面漢旗之外,便是王常的將旗,只感慨是遇上老對手了。
早在劉伯升入關中時,王常就占據河洛與之策應,萬脩雖然在渭北戰場,但潼坂方向,卻是他老搭檔景丹指揮的。
「王常是景孫卿麾下敗將,在我這就能占得便宜麼?」
又見王常麾下,多是劉秀收攏綠林殘部後整編,但依然是陳舊的陣列,服飾雜七雜八,與多年前在劉伯升旗下並無長進。
反觀萬脩指揮的關中新軍,卻是一支嶄新的軍隊,當初第五倫深感淮北鏖戰之艱難,「舊式軍隊」難堪大用,遂花了五年時間,從訓練、兵源開始改進,摒棄過去多募流民魏豬突豨勇的辦法,只精選關中有產人家子弟,依照鄉黨編為部曲。
而將校也多任用識字的郎官為任,他們的服飾整齊劃一,人人都上都帶著蓑笠遮陽,步兵為主力,配備騎兵、工兵諸類,徵募後必須脫產訓練一年以上,從步法到戰鬥隊列,弓弩射擊,皆要熟習,練成後編入師旅,服役三年,有一份糧餉,三年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