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中國這邊更容易理解的話,歷史上杜爾哥的改革到底是啥玩意?
一:募役法。法國倒是沒有黃河要修,但是之前說過了,法國要修公路,靠的是徭役,杜爾哥要出募役法,以錢代役。
二:取消士紳優待。法國當然有士紳優待,只不過人家不叫百萬生員,叫十萬貴族。
三:取消商稅,一切稅賦自土地出,清查田畝。
四:廢除行會。法國的行會,和中國這邊是不同的,是有封建法支持的,是有法理的,也是行會能直接給財政大臣抗議要求告誡東印度公司,別他媽再從東方進口漆器絲綢了。
只能說,歷史上的杜爾哥,就是在作死。
因為,想做這一切,得加強中央集權。而在帝制存在的情況下,也即可以意味著,加強君權。
這一切改革,都是寄托在君權上的。
但是,法國和中國有個極大的不同。
從商鞅開始,兩千年,才有了把改革寄托在中央政府之上的基礎。
即便如此,劉鈺之前還是花了三十多年,搞出來一個新的政治勢力;而這之前,還有連續兩千多年的各種變法、改革、科舉、官制,一直到大順開國之初留下的制衡體系。
法國,並不具備這個條件。
加強君權、加強中央集權,國王就得先死。
敢這麼幹,貴族能把國王的屎,打出來。之前路易十五搞的財政議論,巴黎高等法院極力反對清查田畝,用的理由,是違反了法國的憲正、自由——國王清查田畝,是對貴族的自由的侵犯,是違犯法蘭西傳統憲正的。
杜爾哥的改革,造就了一個法蘭西之前從未遇到的情況:全國性的危機、混亂。
不再是原本的區域性的危機、混亂、饑荒等等。
要注意,在此時,尤其是絕對君主制國家,中央集權,有時候是通過加強君權的形式來實現的。而加強中央集權、打破區域分割,意味著對貴族勢力的挑戰。
杜爾哥的穀物改革,對不對?
對。
打破了過去的封建區域,為法國的全國市場創造了條件,在經濟意義上為法蘭西這個國家的誕生奠定了基礎。
但是,問題在於,你這麼搞,你得準備好啊。
啥也沒準備,你就敢這麼搞?
你糧庫準備了嗎?
漕米準備了嗎?
常平倉準備了嗎?
平糴庫準備了嗎?
漕運總督準備了嗎?
配套政策準備了嗎?
新的官員選拔方法準備了嗎?
啥都沒準備,要錢沒錢、要兵沒兵、要糧沒糧,你就敢搞穀物全國自由貿易……
你這哪是改革?
你這是作死啊。
自由貿易不是不對,長久看,囤積居奇也不可能囤好幾年,總會降價。
可問題是,經濟學的目的,應該是人,而不是人成為經濟學的要素。
人不吃飯,是要死的;人在無形之手的調控期,是要造反的,你得把這個問題考慮進去啊。
經濟學是經濟學。
現實是現實啊。現實里,你得考慮人吃飯拉屎睡覺穿衣服的事,有些事,比如吃飯,不能等個三五年等到自行調節,等不起。
杜爾哥,或者說,法國重農學派,其學說的精髓,就三點:
無為而治。
另一種翻譯方法,叫自然秩序,亦即理想化的私有制的資本主義社會。
小康盛世。
另一種翻譯方法,叫幸福主義。
平均主義……這個倒是不必另一種翻譯方法了。
老馬說,杜爾哥是在為法革探路。
的確如此。
93年的風暴,7月的土地法令,以及後續的直到拿三以小農皇帝的身份上位,就是這一切的演化必然。
當然,這是原本的歷史。
而現在,情況當然有所不同了。
杜爾哥的改革,在這個時空,是在一定程度上成功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