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對朝廷來說是個極為敏感的話題。
打仗要用錢,賑災要用錢,賞賜要用錢,辦學還是要用錢。
左平章事的這個問題,太過敏感,頓時讓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歲入三千萬,天下的存銀至少也要在三十倍以上。
如果這些銀子有一半是從外面輸入的,那就是四億兩。自隆慶開關到甲申年,八十年時間,平均每年入銀五百萬兩。
可是,稅並不曾見到。
這是個簡單的數學題,在場的人都會算。
不管是十抽其二也好、十抽其一也罷,這都對不上。
顯然,這是一個可以摳出來錢的地方,哪怕每年能摳出來五十萬兩的稅,也能緩解很大的財政壓力。
幾乎是一瞬間,劉鈺之前說過的一些話,瞬間響徹在李淦的腦海里。
平日裡並不會在意,可此時被這話題一引,就無比清晰。
齊國公在奏摺上,轉述過劉鈺在和羅剎談判時候說過的關稅問題。
生絲、瓷器、茶葉這幾樣,都是西洋人需要但又不能自己生產的,所以可以課稅,哪怕課十分之三的稅,西洋人一樣會來買,相對於運回去所得的利潤,貿易成本的十分之三根本不是問題。
外來貨物的徵稅,就要考慮是否對本朝的手工業者造成衝擊。
再聯想到劉鈺之前說過的皇室參與對蒙古和羅剎貿易的事,想錢想瘋了的李淦腦子裡已然是轉了好幾圈。
皇室壟斷貿易,這是與民爭利,但西洋人每年輸入這麼多白銀,若是能夠掌控,豈不是每歲增加數百萬內帑?
這誘惑實在太大。
然而這個念頭一轉,李淦也知道這裡面的問題。
想的容易,實施起來必然徹底走樣。
而若收關稅呢?
現在每年海關的關稅,數額根本不多。
可是西洋人的貿易確實頻繁,也確實有錢,那豈不是說明逃稅的走私嚴重?
本來是一篇關於西域的策論,本來劉鈺只是想藉此施加一點「天下觀」的影響,哪曾想這短短的三百字竟然讓李淦等人想到了錢。
這個問題太過敏感,李淦心想此時最好還是不要提及,遂道:「此番策論問的是西域事,這個就先不用考慮了。咱們繼續往下看吧,這也不過是個引題之語罷了。是真是假,待評了優劣,殿前問對再議。」
避而不談,其餘人也都順從,繼續往下看。
果然如李淦所言,這三百字只是個引子,這三百字之後,便引到了下一個問題。
時世易也,貿易路線的改變,西域大國的荒廢,西洋銀礦的開發,海船遠航技術的進步,都使得漢唐時候有利可圖的西域,變成了如今徹徹底底的賠錢貨。
曾經的西域不再是現在的西域,如果大順自比漢唐,那麼大順的西域,應該在南洋。
而地理上的西域,因為準部、羅剎、英法、綠教等等因素,更像是前朝的遼東。
漢唐的西域,是有收益的。所以要經營,而且樂於經營。
前朝的遼東,是負收益的,但若不經營,前朝可是有大禍的,這個經驗不能不吸取。
所以地理上的西域,必須要經營,而且要賠錢經營。
錢從何出?
是否能做到王安石說的,不加賦而國用足?
引出第一個問題。
若是國朝平定了准部,雪山也不再是曾經的吐蕃,遼東犁庭掃穴基本都是漢人了,西南只是改土歸流,喀爾喀蒙古已經徹底完蛋,羅剎國不可能動用太多兵力在東北,那麼國朝的威脅在哪?
也就只剩下了東邊,雖然歷朝教訓,北疆、西患才是威脅,但時代變了,再這麼想就是刻舟求劍了。
國朝可能的威脅,就只剩下了東邊。
要麼是日本。
要麼就是西洋諸國。
想要杜絕本朝的威脅,那就需要一支海軍。
有了海軍,不去經營南洋,那豈不是等於有沃土有農具有良種而不去種植嗎?
這引出了第二個問題,東邊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