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元的想法,是認為儒生的路走歪了,所以要搞分齋教育,把一個個儒生,都搞成六邊形戰士懂學問、懂水利、會武術、懂兵法、知天文、懂地理由他們引領百姓,發展經濟、開展教化。
這和明末的大混亂時代,有直接關係。
按照顏元的設想,如果顧炎武說的六十萬生員,各個都是顏李學派試圖樹立的那種形象。
即不是六十萬廢物蠹蟲,而是六十萬會武術、懂兵法、懂水利、知天文、懂算數、會稼穡、服從指揮、絕對聽從師長的生員,做到【人皆兵、官皆將】,做到「先生有命,弟子赴湯蹈火而從之」,每個儒生都是合格的君子,明末那點事還叫事?
目的還是培養幾十萬有能力、有技術、有道德、有學問、能打仗、會種田,上馬能直搗黃龍、下馬能治水均田的儒家精英。
那麼,他們認為,若真要辦成了,再把土地問題解決了,理論構建完成了,天下根本就不再可能出現明末那種差點神州陸沉的情況。
而泰州學派的創始人王艮生存的年代,東虜還是大明忠臣呢,壓根沒有什麼太大的外部威脅。
反倒是內部,死氣沉沉。
王艮在拜師王陽明之前是幹啥的……一個鹽丁出身的,出去「做了幾年生意」就「家道日裕」了。乾的啥買賣,也就不必說了。
私鹽販子出身,對於內部那種暮氣沉沉、封建枷鎖、等級制度,肯定是相當不滿的。
他由心學衍生出的「淮南格物論」,說的是什麼?
說的是,天道存在,那麼,普通百姓、愚夫愚婦的吃飯穿衣、**需求,這就是天道。
聖人之道,無異於百姓日用。關鍵是【凡有異者,皆為異端】。
玄而又玄的那些東西,百姓不知、不行,這就明著這些玄而又玄的高深理論,都是異端。
於愚夫愚婦相同的,是謂同德;於愚夫愚婦相異的,是謂異端。
甚至直接說「六經皆我之註腳」。
還有「庶人非下、侯王非高」。
這是一套標準的為小生產者、工商業者、小商人小資產者服務的意識形態理論。
發源於日漸發達的商品經濟、明中晚期對封建人身控制的放鬆、小生產者私營手工業逐漸發展的現實情況。
而他是鹽販子出身,理論基礎不夠紮實,所以漏洞太多,很快就被大儒批的體無完膚,認為這套東西簡直是駭人聽聞的異端邪說。
也正是因為他是鹽販子出身,理論基礎不夠紮實,所以在傳道的過程中,反而比較善於用一些平民百姓聽得懂的宣傳方式,歌謠、唱詩,講故事,偶爾再講個「神跡」,夢中托天而救世等等,影響極大。
而泰州學派的另一位,何心隱,則是組織了聚和會。這不是東林黨那種鬆散的地域或者說黨爭冠名的黨,而是真正有政治理念。
雖然是空想的,但也是有政治理念並且做了嘗試去搞鄉村自治、甚至有可能準備武裝抗苛捐雜稅的。
到李贄那,思想更是直接放飛,被儒學主流評價為「人妖」、「異端之尤」、「妖怪之物」了。
泰州學派,出了名的「以狂聞名」。
但其實顏李學派這群人,也狂的一批。比如王源年輕時候就是個憤青,得誰噴誰,李塨直接說:「你我之輩,當與堯舜周孔衡長短,何故教論時輩耶?」咱們是要和堯舜周孔看齊的,和這群庸碌之輩扯淡,毫無意義。
如今,這兩派湊在一起,難免產生一些奇妙至極的化學反應。
一派狂,是公認的異端,是異端之尤、禍亂天下之邪說,甚至還要為明末的思想混亂背大鍋。
另一派也狂,說自己是真正的儒生,至少他們自己認為自己是。然後說只讀經書之輩,非儒也,文人也;而天文地理算數物理音樂騎馬射箭兵法農學這些,一分學、九分實踐,能夠精一藝的,才算是入門級儒生。文人壓根不配叫儒生。
一派走的是人人成聖的精神需求之路。
一派走到了地主土地所有制的反面,從一開始就認為均田為天下第一仁、天下第一義,雖然空想過諸如贖買、自發還田等等,但核心思想還是消滅
第八零九章 上國心態(七)